“欢迎我们最后的也是最幸运的客人!”
沐恂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所见殿堂中已三两成群地站集了许多人,一个小鬼坐在主位的龙椅上看到他后开心地拍了拍手,笑道:“天亮之前前一百位到达这里的客人们,恭喜你们获得了游戏资格!我宣布,我们百鬼灯的游戏正式开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行灯,叫我小青或小灯都可以哦,”小鬼依旧笑语盈盈,那笑仿佛猫抓住了耗子的尾巴的饕餮之色,“每天酉时开始我们都在这里朝会,每个人手上都会分发到一盏烛台。”
小鬼调皮地歪头眨眨眼,如果不是在这种氛围下,也许还勉强有几分童真:“每日日出神会在你们脑海中给予你们神谕,包括你们今天扮演的角色和前一天的奖励。每天你们中会诞生一名说谎者,这个人这一天直到酉时结束都只能说假话,如果违反了游戏规则,就必须为之付出代价。”
小鬼笑得更甚了,又正色道:“日没时分你们中还活着的人都会回到这里,履行正义,投票出你们中的那个‘鬼’。所有人到齐后,第一个开口指证‘鬼’的人便是你们这次审判的枭首,然后你们所有人对他指认的‘鬼’进行投票。你们吹灭手中的蜡烛,就是支持他的决定。
如果最终熄灭的烛数多于燃明的烛数,小青就会帮你们执法驱逐真的‘鬼’;同时,仍燃着蜡烛的人就被认为是这只‘鬼’的帮凶,小青也会从中挑一个人一起赶出去。
反之,如果你们指认的人被你们冤枉了的话,熄灭烛台就是妄断法狱,枭首和他的支持者之一也会遭到小青的惩罚。
如果熄灭的烛数少于燃着的,说明检举者不能服众,不能使人信服可不是好法官,枭首和一个支持者也会受罚。”
“枭首可就这么吃力不讨好?就没有点好处吗?比如说,奖励?”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寻声望去,那人眼中噙笑似有流光闪烁,身姿挺拔。一头黑色碎发微卷,身着一及膝米色风衣,被拥簇在一群人间。
“人人都跟你一样,那才太无趣了。”青行灯撇了撇嘴,“神会施舍给他警诫的。”
“有动力才会更有趣啊。”男子笑容不减。
青行灯听此玩味地重新又打量了番此人:“我很期待,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小灯,最后的胜者怎么算呢?”一个身量苗条的女子出身声道。那人黑色的波浪卷发搭在肩后,因为笑而微微上扬的眼角点着一颗黑泪痣,耳侧挂着一副小吊坠,长相堪称娇美。再说贴身的淡紫旗袍勾勒出的曲线,直叫一帮男人看直了眼。
青行灯看来却有些苦恼,一只手挠着耳鬓的碎发,半会儿没支声。
“可把这可怜孩子给憋坏了,”沐恂祐估摸出了个大概,心里苦笑,“恐怕这小鬼原成想是无限玩下去一个不留,结果听了先前那男子胡诌,又怕说出来打击了众人的积极性,自己没好戏看了。”
“就是啊!你总得有个怎么结束的说法吧?!”人群里也跟着起哄闹了起来。
沐恂祐留意到先前出声的那个男子周围的人倒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无一慌乱之色,只是互相耳语些什么,间或用余光瞟上一瞟被簇拥着的男子的脸色。
“这些可不是乌合之众”,沐恂祐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些沉重。既然是游戏,自然就是一场竞技,在场的众人都既可能是对友,也可能是队手。虽说有一群猪队友绝不会是乐事,但如果真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的话,这样的对手,沐恂祐绝不期待。
人群的问题显然要好回答得多,青行灯恶意地笑道:“等你们真正享受到游戏的乐趣,就不会想结束了。顺带一提,晚朝的时候你们怎么来,就会怎么回去哦!别想钻空子嘿嘿!”
这话投进人堆里还没来得及炸出水花,青行灯的身影迅速虚幻,转瞬间龙椅上空无一物,笼罩在大殿上、压在每个人肩上的那种沉重怪异的感觉也骤然消失了。众人进殿后一直紧闭的大门吱呀开启,日出的金辉洒落一地。
天亮了,这个时候本应该感到雀喜,熬过了鬼魅横行的噩梦般的一晚,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闷——为前路的惶惶,为未知的恐惧,为他们当中已经诞生的那个“鬼”的猜忌······
不知是谁踏出了第一步,率先走进了日光里,其后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下了太和殿下的台阶,朝着未知走去。
沐恂祐原以为考验不过是撑过那个晚上,现在看来,天上果然没有免费的米饭,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沐恂祐缓缓踩着台阶而下,脑海中还在回想琢磨着刚刚那些规则,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拍肩,惊了一跳唰地拉开距离转身一看,却看见一个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四公主,其身后还跟着几个贴身侍卫和侍女,都是常年跟在四公主身边的,都还算得上眼熟。
“奇乐将军,好巧啊,你也在?”四公主眨巴眨巴眼,显然对吓住了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甚是得意,如果有条小尾巴,大概这会儿已经翘上天了。
沐恂祐却感到嘴角有些抽搐,以致提起的职业假笑更假了。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时刻,这种问人”吃了没有“的语气是什么鬼?沐恂祐强行压下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冒在嗓子眼的”好巧“,四公主平日的性格就甚是跳脱,眼下沐恂祐也不与她客气了,诧异地一挑眉道:”公主为何会在此?“
结果四公主把头一扬,撇撇嘴,一脸”我就不告诉你“的傲娇神情,同时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越过沐恂祐继续向台阶下跳去。
沐恂祐却是一头雾水,不知其意,这主动找上来又撇下人跑了是什么鬼?真的就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吗?
四公主蹦完了所有台阶,一转身望着上面的沐恂祐道:”你就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沐恂祐尚在揣摩权衡。四公主看他沉默以为他还在介意刚刚自己没有回答他,尽管自己本意是想装深沉大佬,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孩子气的着急:”你问我为何在此,自己却不主动交代,不知道什么叫做礼尚往来吗?“
沐恂祐本还对四公主心存疑虑,因为四公主明显比自己知道的多很多,尽管曾经几次见面对方留下的印象都是天真无邪的,但人心易变更何况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中,沐恂祐并不敢随口答应以防被人转头卖了。但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谚语大概就很适合四公主,想变得深沉对这位大概并不那么容易。所以刚刚蹦那一段台阶就是为了思考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吗?这问题很难回答吗?蹦完那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孩子气十足的回答。沐恂祐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跟着这位大小姐吧,就算践行自己保护皇亲贵族的责任好了,真叫人担心以四公主的性子怎么在人心复杂的你死我活中活下来。
“好啊,一起吧。”
“放心,我们罩着你。”四公主在外人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赶紧维持住自己立的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大佬人设。
一群人就这么驻足在台阶边,多少引来过路人的目光假似不经意的一扫而过。沐恂祐对人与人之间的目光意味十分敏感,明显在这些目光中感到几股惹人不适的感觉。
“走吧,公主想先带我混哪里?”沐恂祐的神情上没有流露出半分觉察,只是对四公主戏谑地一挑眉,然后率先向午门出禁城的方向大步走去。
“喂喂,被带的人应该乖乖跟在后面,不是自作主张地跑在最前面啊!可恶!这人怎么这样?”四公主一跺脚,眼看沐恂祐充耳不闻依然一马当先,就要渐行渐远了,赶忙一跺脚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走远远离人群以后,沐恂祐不着痕迹地凑近四公主的鬓边耳语道:“傻啊?自己有底牌这种事要在人前写在脸上?!知道老虎怎么死的吗?被扮猪一心想吃老虎的猪群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