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和燕子、钟远程三人下了601公交车,沿着交大东路一路往北,一边交流着考研复习的心得,一边找着房子。我们一路看着路边贴的小广告,有求租的,也有出租的,广告上写的出租信息非常的诱人,房子又好价格又便宜。我们照着小广告上的电话打过去,碰上最多的情况就是接电话的人会说那套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但是他们还有别的房子,如果有意向就过去看看房子。他们所说的房子通常都是一整套房子又分割出来的一个一个的小房间,房间小价格也贵。有时电话打过去他们也会说广告上那套房子刚刚租出去了,然后就让我们留一下电话和姓名,说是有别的房源再联系。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一样的套路,我们就知道那都是房产中介发的小广告钓客户的,上面的房源基本上都是假的,目的就是吸引你打电话,然后给你推荐其他的房子。
我们本来是想找房东直接租的,打了那么多电话全是中介,没有一个房东。后来一想,也难怪,北京房子也不愁租不出去,房东很少会贴小广告。半下午过去了,我们一无所获。就看了一套房子,里面还住着人,还得等上一批租户合同到期了才能入住,而上个租户合同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期,我们可等不及,加上那套房子我们三个人也都没有看上。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今天我们既然出来找房子了,总得有点结果吧。我们继续溜达,走到了一处公交车站,抬走一看站牌,上面写着“净土寺南站”,原来这个地方叫净土寺。
北京的地名真的让外地来的人崩溃,苹果园不种苹果,梨园也不种梨,九棵树也没有看到哪儿种的有九棵树,五棵松也没有看到哪儿长了五棵松树,东直门、西直门、阜成门、朝阳门也没有看到门,后海、前海、中南海都不是海,公主坟、索家坟、铁狮子坟都没有看到坟墓,菜市口不卖菜,灯市口不卖灯,骡马市没有骡马,牛街也没有牛。永定门在南二环,永定路在西四环,一字之差两个地方差出去20公里。今天我们三个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叫净土寺的地方,猛一听这地名怎么着也得是在怀柔、密云或者门头沟的某个山上才对啊,可偏偏在这二环边上不远,就在北京交通大学东门这儿。我们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哪儿有寺庙,管他那么多呢,找房子要紧。这时,在净土寺南站那公交站牌的下方赫然贴着一个房屋出租的小广告,我们似乎又重新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再打一下试试吧,不知道这个有没有戏。”燕子说道。
“好吧,再试一下,找了一下午了,都快绝望了。”
我拨通了小广告上的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的。
“喂,你好,你那儿是有房子出租是吗?”
“对对对,有一套。”
我听他这说话口音也不像是房东,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是房东吗?”
“不是的,是房东把房子全权委托给我们公司了,直接找我们租就行。”
“房子在哪儿啊?”
“交大东路32号院。”
“整租还是合租?”
“可以整租也可以合租,现在房子是空着的,没人住。”
“几居啊?多少钱一个月?”
“二居改的三居,一个月2200。”我们一听,三居2200,这个价格还算可以。
“现在可以看房吗?我们现在就在净土寺南站公交车站这儿。”
“可以看,你们往北走50米,看到一个品格售楼处,就在那个售楼处南边的小路口等着,我十来分钟就到。”
我们在路口等了一会,一个个子高高的小伙子骑着电动车过来了,大夏天的穿着整齐的白衬衫打着领带,脖子上挂着胸卡,骑着一个小电驴,标准的房屋中介形象。他自我介绍说他姓徐,这套房子是他代理的,然后就领着我们进了小区。绕过中国人口报社,七拐八拐,走到了一个老旧小区最里面的一栋楼,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单元,只看到门口车棚子里堆满了多年不骑满是灰尘的自行车。这栋楼是砖混结构的,外面露着红砖,没有外保温也没有外墙涂料,一看就是一栋上世纪80年代的老楼。走进了昏暗的楼梯间,楼道里的声控灯也不是那么好用,墙上盖满了印章,内容基本上都是疏通下水道、家电维修、开门换锁芯之类的小广告。跟着中介上了五楼,这栋楼每一层有两户,打开了右手边一户类似监狱铁栏杆的防盗门,向外拉开,然后向内推开里面的木门,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灯亮了,我们四个人进入了房间。
进了房间以后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套房子没有客厅,只是一个狭窄的门厅,门厅比较昏暗,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一抹微弱的亮光。抬头看了一下,门厅上的涂料已经裂开了一大片,摇摇欲坠的样子。右手边第一个门是厨房,一组破旧橱柜台面上满是油渍。燃气灶上面是一个架在灶台上面的玻璃罩子,上面有个抽油烟的机器,积攒了很有年代感的油污。挨着厨房有个玻璃推拉门,推拉门外面放着一个冰箱,推拉门里面是一个小卧室,里面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床尾是一个架在床上的置物架。门厅靠墙位置放了一个铁腿的折叠餐桌,看来这个门厅也是餐厅了。门厅最里面正对着入户门的是卫生间,卫生间左手边是一个带着阳台的客厅,里面放着一组老式沙发,沙发对面靠墙是一组整体的老式组合柜子。卫生间右手边是一个卧室,靠着内墙和外墙分别放着一张单人床,两张单人床之间放着一个床头柜,床尾靠墙是一个梳妆台。
“你们几个人住啊?”中介问道。
“我们现在是3个,可能还会来一个人,最多4个人吧。”燕子回复。
“那你们可以把这个客厅当成卧室住,本来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我把这套沙发搬走,给你们再配两个单人床,这个大客厅就成了主卧,可以住两个人了。那个次卧可以住两个人,挨着厨房的那个小屋是房东自己隔出来的,之前是房东家的小孩住,你们在那个小屋放行李也可以。现在房东一家人买新房了,就把这套房子出租了。”
“这房子有多大面积?”我问道。
“应该是61平米,以前的老房子户型都不大,最初设计的是个标准的两居室,以前的老房子都没有客厅,原来房东是把主卧改成了客厅,现在你们住的话还改回卧室住。你们要定的话,明天我就把沙发给搬走,给你们拉来两张床。”
“房租还能便宜吗?才60平米租金就2200,感觉好贵啊?并且房子还这么旧。”
我跟徐中介说着这套房子的缺点。其实,之前也已经看了不少房子了,这个价格还真不算贵,主要是隔出来的那个小屋还可以住人,相当于三个卧室。但为了再能再砍砍价,还是要假装很贵的样子。
“你们估计也都看过别的房子了,这一片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我在这一片也代理了很多套房子了,这个价格真的不贵。价格是降不了,这都是公司定的标准。这是季付,你们要是年付的话,价格可以便宜100块钱。”
“不能月付吗?”
“兄弟,整租就没有月付的,我看你们还是季付吧,押一付三,公司定的这个标准。你们要觉得合适的话,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公司签合同。”
“合同是跟房东签还是跟你们签?”
“房东是把房子全权代理给我们的,合同是跟我们签,我们也是正规公司,你放心,等会你到我们公司去看看,营业执照都可以拿给你看。”
“那我们商量一下吧。”我说道。
“行,那你们在这屋里商量一下,我到外面等你们一会。”
徐中介说完就出去了,剩下我们三个人在卧室里。
“怎么样?你们觉得?”我问道。
“要不,就这样吧,价格也还行,咱们可以住5个人分摊,一个人也就400多块钱。”钟远程说道。
“我也觉得可以,看了那么多也就这个还合适,关键是没有外人啊,咱们几个考试的,碰上这种房子很难得啊。”燕子也比较满意。
“那咱们就先给中介租下来,然后咱们可以再找两个人过来住,房租就分摊下来了。”我也觉得比较合适,难得三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能达成一致的意见。
“那房租咱们怎么分摊呢?”燕子问道。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说个意见你们看行不行啊,这个主卧面积大又带阳台,分摊1000元,钟远程咱俩住,每人500,毕竟晾晒衣服要去阳台,女生住这里我们进去也不合适。那个次卧800元,燕子你再找一个人,每人分摊400,那个小卧室再以400的价格租出去,这样刚好2200,每个人价格都不算贵。你们觉得行吗?”
“可以,没问题,合情合理。”钟远程说。
“可以可以,我有个同学在深圳,她说她也在考研,我回头把她说服过来,这样咱们就是一个考研之家了。”燕子也比较满意这个方案。
“没想到,咱们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默契的达成一致意见,那咱们就去签合同吧。”
一切都很顺利,出门跟着徐中介去他们公司签合同,路上找个提款机取钱,三个人凑够了押一付三的房租,交给了中介,换了一纸房屋租赁合同。我们让中介把起租日期给推后了三天,因为要给配床,中介同意了,我和燕子在合同上签了名字。拿着钥匙从中介那儿走出来之后,心情忽然很愉悦。
“今天收获太大了,出来一下午,认识了你们两个考友,还租好了房子。”我说道。
“是啊,咱们三个真是挺有缘分的,这效率也挺高的,关键是还能达成一致意见,没有谁不合适。”燕子说道。
“主要是周如意的这个租金分配方案我看比较合理,行,挺好的。”钟远程说。
“那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啊?”我提议。
“今天估计是没有时间了,我晚上还要去上辅导班呢,我一会就得走,时间差不多了。”我差点忘记了燕子下午说过她还有课。
“你准备哪天搬过来?”我问燕子。
“我后天搬过来吧,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
“钟远程,你什么时候住进来?”
“呃,我今天晚上就过来吧,那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周如意,要不你一会跟我一起去我原来住的那儿,帮我把东西给搬一下吧?。”钟远程倒是不见外,第一次见面就让我跟他去搬家。
“好吧,我陪你去。我明天晚上搬过来,那咱们今天就暂时分别,后天住进来了再一起吃个饭吧。”
我跟着钟远程来到了他的住处,他的那个屋里那可不是一般的乱,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书扔了一地,床上的被子很随意的堆成一个不可描述的形状,如果说他这被子像一个花卷的话,那还真委屈了花卷,感觉从来就没有叠过。放眼望去地上是各种衣服,有牛仔裤、有T恤、有短裤、有内裤,很自由自在地分布在房间的各个意想不到的位置。桌上摆着一个台式电脑,鼠标、键盘、音箱也是摆满了那个小桌子。我心里忽然有一点点的后悔,钟远程外表看着挺光鲜亮丽的,怎么住成这样啊?不过刚认识也不好表现出来,心想,以后和他一个屋住他真要睡成这么乱,我就逼着他打扫。
我还在想着我们怎么才能把他这些东西搬过去的时候,钟远程的方法绝对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只用了一个纸箱子把书装上,用他的双肩背把地上凌乱的衣服塞进书包,用一个床单兜起那个笨重的台式机显示器,用另外一个床单兜起主机、音箱、鼠标、键盘,就这么肩上背着一个双肩背,一手拎一个床单兜子,我只需给他抱着那箱子书,就把他在北京的全部家当给搬走了。下楼路边打个车,1块6的没伸手拦,就等着拦那1块2的夏利。上了车,来到了交大东路,上楼把东西搬上去。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抱一箱书上五楼中间歇了三次。钟远程倒是很厉害,拎着台式电脑,一口气上了五楼。
当我们把东西简单收拾好,已经晚上快8点了,天也快黑了,我也准备回工地了。临走之前我给了钟远程500块钱。
“钟远程,我明天还得上班,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去超市买点锅碗瓢盆的日用品吧,我看厨房那些东西也没法用了,咱们都换新的吧。”
钟远程迟疑了一下,没有接这个钱,只是说道:“呃,用不了这么多吧。”
“你先拿着吧,用不完再说。”我和李世友在世纪城刚开始住进去的时候买锅碗瓢盆日用品花了1000块钱,我知道差不多得这么多钱。
钟远程接过钱,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点头。
“你今天晚上可以在这先体验一下一个人住一套房子的感觉了。”
“嗯嗯,嘿嘿……”钟远程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
就此告别,我回到了金融街工地,就等着第二天搬家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