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中央,李恒一阵头痛,这个世界可没有指纹、DNA之类的检测方法,前世的手段基本用不上。整个案子只留下两处线索,一个是“为富不仁”四个字,这是取暖帮贯用的方式。二是几个通向后院河岸的脚印。凶手杀人后便直接上船离开,当时夜深人静,暂时也没有查到什么。
李江川、黄兴等人的言语中已经基本断定是取暖帮所为,可是李恒却从心里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原因同样有两个:第一个就是那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字迹丑陋不堪,如同杀人者的心肠。或许写字的人读书少,这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字迹本身。
字迹并不工整,可笔画却连续不断,近乎一气呵成,李恒感觉这不是一个生手所写,更像是左手写成的。
留字却掩饰笔迹,这可不像传说中穷凶极恶的取暖帮所为。
第二点就是从金铺伙计的口中得知,铺面里的贵重物品每晚都会放回张掌柜的屋里,由他亲自保管。李恒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金店的老板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身怀重金。十年来天天如此,这也太不谨慎了。
再联想到张掌柜死时的样子,此人身上疑点很多,不像普通人。
可惜以上都属于猜测,算不得真凭实据。
赵海、冯大庆两人走了过来。自以上次破案之后,两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再也不把他当作一个废物,多了几分尊重。这次两人也是主动留下来陪李恒的。
李恒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小声的和他们说了一遍。
赵海有些不以为然:“或许这老板就是个守财奴,晚上不搂着金银财宝就睡不着。”这哥们显然有点仇富。
冯大庆老成持重的说:“听李县尉、黄捕头的意思,这案子要算在取暖帮的头上,这也是老规矩了。最近十年凡是破不了的大案一般都这么处理,也不仅仅是咱们无为,附近几个县都是这样。你还是等吴捕头回来私下和他说,这种事可大可小,千万不要自找麻烦。”
李恒知道他是好意,也只好作罢,反而有些后悔和两人提起此事。交浅言深,自己有些性急了。又和保长叮嘱了一遍,三人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两旁的住户都已点起了油灯、蜡烛,星光点点,家的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不时飘来的饭菜的香味更是勾起了李恒的馋虫。
从前世的孤零零一个人到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家,也有了李叔和吴老川两个关心自己的人。这有家就是好,自己也有了亲人了。
老李已经做好了饭菜,看着精明得有些陌生的少爷,百感交集:“老爷显灵,少爷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李叔,你是说我的脑子吧?我以前就是不愿意动脑筋,现在进衙门了,每天遇到那么多人和事,当然不能再像以前了,你以后不要提过去的事了。”李恒笑着说。
“好,好,好。我是老糊涂了,少爷的身体一向很好,这些年靶子都打坏好多啦,以后谁敢说你脑子不好,我和他拼命。”
李恒一阵头晕,关键是你不说好吧。解释道:“李叔说得对,不过你不讲,别人也不会说,毕竟我现在是衙门里的人了。家里的银子还剩多少?我练武可断不了灵药啊。”
老李一撇嘴:“最近给少年你练武可是花了不少钱,剩下的这些暂时不能动,那是留给你娶媳妇用的,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给李家传宗接代,否则到时候我可没脸见老爷。这以后纳采、问名、纳吉等等都要钱,从今天起一分钱掰成八瓣,不能再乱花了。”
李恒一阵头痛,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服这个忠仆,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只是两辈子都没怎么见过钱,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
修炼完内力,又把家传的游龙掌练习了半个时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练武甚勤,内力虽差,这套掌法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已经小成了。
冲凉后躺在床上,李恒却久久不能入睡。灭门案如同一根刺扎在心里,让他很不舒服。
前世的自己就喜欢刨根问底,做辅警算是选对了行业。八年间几乎做遍了所有的工作:巡逻、文职、查酒驾等等,最喜欢的还是刑侦。他从小就心思缜密,空闲时还买了一些犯罪心理学的书仔细研究过,也算有点心得。刑侦大队的队员出任务时都喜欢带着他,就是因为能帮上忙。
可惜原来的世界科技发达,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强力监督下绝大多数的案件都会及时破获,当时的华夏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剩下的一些悬案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辅警。
或许这个世界才是他的用武之地吧。
既然睡不着干脆又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他穿越后记忆力极好,案子又刚刚发生,从报案到众人离开,他把每一幕又重新回忆了一遍,不肯放过一个细节。
报案人惊恐的面容,梦中死去仆人安详的面容,徐大娘张嘴大叫焦急的面容,再到张老板满脸怒火死不瞑目的面容,一一在眼前重现。
蓦地,一句话在他的记忆中渐渐的清晰起来:“可怜一家四口人,竟被暖帮派灭门了。”这是县尉李江川见到张老板夫妻时说的话,问题来了,他是怎么知道死的是一家四口呢?
这一次重要是回忆李江川来到现场的举动。外宅的捕快并不了解内宅的情形,这些人可以排除,那么假设李江川了解情况,就只能是进入内宅之后。可是当时李恒清楚的记得张凤山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二人的死因,而李江川也并没有去两侧房间察看,尤其是那个女儿,李恒自己都是趴在地上才看到了床下的尸体,他居然也知道!
看他整个办案中漫不经心的态度,李恒甚至怀疑死者家中有几口人他都不知道。
可是他却说出了“四口人”、“灭门”这样准确的话,难道只是随口一说?还是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有四口人死于非命呢?
心里一寒,脑海中“叮”的一声,“金铺灭门案”五个字出现在了页面上。
系统终于在关键的结点上出现了一次。由此可见自己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李县尉确实有问题。
心里有事,迷迷糊糊的再也睡不踏实,李恒半睡半醒之间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刚刚到了捕房,本想看看吴老川有没有回来,却先看见一个女捕快拖着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李恒认出来是那个受继母虐待的女娃。
女捕快走的很急,她人小腿短,哪里跟得上。已经是尽快的摆动双脚,还是被带的一阵踉踉跄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想哭又不敢,像极了那天的样子。
李恒看她样子可怜,不禁问道:“她父亲找到了吗?”
女人鄙视的答道:“哪里有什么父亲!她亲老子一个月前在外行商遇到强盗,已经死了。这孩子克父克母,连继母都给她克进了大牢,就是个灾星。现在连个收养的人家都找不到,只能送到失怙院了。“
失怙院就是前世的孤儿院。这是个科学极不发达的世界,人们普遍迷信,女孩头上带了这样一顶帽子,未来可想而知。
李恒一阵心软,低下头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小姑娘很机灵,认出来李恒就是救了自己的大哥哥,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连忙点点头,片刻后想起来那些亲戚的嘴脸,又无声的摇摇头,大把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女捕快恶狠狠地骂道:“小小年纪就是一副狐媚子样,长大了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恒已经被这一串泪水打动了。女娃的身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自己小时候天天看别人的脸色,挣扎求活,察言观色的能力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练出来的。
女孩触碰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他不能把孩子交给这个泼妇。
忍着愤怒说:“这孩子我自有安排,你把她交给我即可。凭证我会去补办。”
说完牵着她走进了捕房,女娃满心欢喜,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丝毫也不愿松开,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女捕快诧异地看着李恒,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知道他是吴老川的侄儿,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牵着女娃进了捕房,发现吴老川已经回来了,李恒自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整个白天都处于矛盾当中。
自己的怀疑是准确的,否则系统不会发布任务,可怎么证明呢?总不能说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的吧。这件事搞不好能惹一身骚,还是保持沉默,暂时不讲给吴老川听。
晚上回去把孩子的事情和李叔讲了一遍,老李也是个善人,即可怜她的遭遇,又见李恒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只是觉得家里多个小娘有些不方便。
李恒说:“那就再买个丫鬟,两人作伴。其实李叔你不妨也找个老伴。”
老李嘿嘿笑了两声,不肯回答。李恒好奇的用感知一探,老头心中古井不波,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第二天一早老李就去牙行托人买了个丫鬟,小姑娘也改名叫李雨裳,高高兴兴地作了李恒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