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吉清想起吉梁的话，“我哥是十九年前失踪的，那时候我嫂子应该刚怀上飞飞……不瞒大家，我哥失踪前，三年多一直常驻兰坪，离这不过一百多公里。他过来一趟用不了盏茶功夫，估计一来二去认识了我嫂子……”
“要是您不放心，去做DNA检测都行。”只要让他带迟飞回家，吉清做什么都愿意。
“不用了。我信你。”花念奴心中早有定论，眼下不过走个过场，顺带着交叉确认一下。听吉清亲口确认，更是再没怀疑。
“那……”
“现在还不能让你带走阿飞。”看穿了他的想法，花念奴不等吉清张嘴就拒绝了。
“你说花念奴不放人？”
吉梁知道迟飞竟真的是吉湛的儿子，老怀畅慰。
“说是等开了春可以让飞飞来小住……”如今想起花念奴不放人的理由，吉清仍觉得瞠目结舌，“她怕飞飞受不了北方海边的冬天……”
如果不看她是巫姑大巫，自己早跳起来了。怕冷？那可是完结粉印的巫即传人好么……
“养在身边十几年，感情必然亲厚。你这要求也确实没道理，太不近人情了。”大喜过后，吉梁恢复了理性思考。
吉清点头，承认老爸说得有理。刚一照面就领人孩子，换了谁都舍不得。
“如此也好。”吉梁捋着唇上的胡须，“贸然把那孩子接回来……”
“飞飞！”吉清打断老爷子。
“嗯？哦哦，飞飞。如果贸然把飞飞接回来，家里面估计得炸了锅，确实不能鲁莽行事，怎么着得先把路铺好……”
想起自己的亲孙子，吉梁既一心想尽快见面，又不得不谨慎行事，巫即可不像其他巫族一脉单传，这盘根错节的，所有人的眼可都盯着呢。
“您说的对。”吉清也想到这一点，神情一凛。
“你说飞飞已经结出了完整的粉印？！”吉梁突然激动起来，两撇八字胡都在跟着颤，“小小年纪如此争气！这可是咱们吉家头一份了！”
吉清诧异莫名，不知道老爹为啥说着说着，又岔回这上面，刚才不是已经大大兴奋过一回了么。
“你那满肚子玲珑心思呢！还没想透么？”吉梁板起了脸。
“啊！我懂了！”被老爹一瞪，吉清如梦初醒，“老祖！”
“呵呵，没错。咱们父子这就走一趟去。”
吉家大宅东北角，通着一处独立的院落。
小院傍着巨峰而建，两面环着山壁，一面面海，一面与大宅东墙相连。
穿过角门，一条架空廊桥，吉梁与吉清正走在上面。
想在这宅子里藏点秘密实在困难，虽说是吉清代劳，可他前脚一走，其他人便都知道吉梁认下了那孩子，吉云川连查都不用查。
有人愁就有人喜，是这吉家宅院里的主旋律。
吉梁看得明白，认下迟飞必然落人口实，重门风伦理的齐鲁之地尤为如此。对吉湛自不必说，他与吉清也难免受牵连。
眼下要想扭转劣势，唯有剑走偏锋。
所有人都知道他认了迟飞，可不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孙子有多给自己长脸。事情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只要老祖点头，承认他天赋出色，就能从根上堵住悠悠众口，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吉清按响了小院侧门的可视对讲，隔了一会鬓发银白的老者弓着背上前应门。
老管家跟着吉天玺六十多年了，从十七八岁做到如今八十有二，看着他卸下大巫，变成吉家人嘴里的老祖。
“驹子哥，我祖太爷他今天得闲不，能见人么？”吉清向老管家亲热地招呼着。
老态龙钟的石驹子咧着松垮的嘴唇冲他笑了笑，“老大巫刚打坐出洞，跟我说了你们会来，随我走吧。”
看着他步履愈现蹒跚，吉梁由衷道了声：“有劳。”
“梁伯您太客气了。”石驹子略低了下头，当先带路。
画面有些古怪，但是容貌不过三十的吉清实际年龄只比他小五岁，看着六十出头的吉梁已经快一百五十岁了。对了，住在这院里的老祖吉天玺今年三百二十二岁。
开神技意味着由人入巫，从此他的身体与容貌便进入巫的时间，时钟仿佛被人为拨慢了几倍。当然，这世间如吉天玺活到这般寿数的巫也是凤毛麟角，他背地里被人喊做“老妖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领着父子二人来到静室，石驹子前去通传。
静室面海，窗外正对着一块海中碣石受浪花拍击，可谓静中有闹，闹中亦有静。
两人不敢坐，站在门边静候。
半晌，一身藏蓝绸衫的老人拄着一杆光溜水滑的紫檀杖踱进屋里，盘腿坐在一只蒲团上，行动虽迟缓，却无需人搀扶。
“坐吧。”吉天玺吩咐一声，老管家退出室外关严拉门。
吉梁、吉清恭敬问过安，依次跪坐在下首的蒲团上。
“你们父子这时候来，是为巫姑那孩子吧。”老祖的声音低哑，听不太出岁数。
“太爷爷，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您。”吉梁垂下头，果然。
“说说吧。”
看不清老祖的神情，他的眼睛被堆叠下垂的眼皮挡住，又藏在与鼻翼齐平的寿眉之下。吉清清了清嗓子，将在巫姑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复述一遍。
“唔？”听到迟飞开神技不过一年便已结出清晰的粉印，吉天玺第一次有了反应。
“有点意思。”
从头到尾，吉天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无言语，吉梁父子不由心中揣测，这“意思”到底是个啥意思。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俩以为老祖张嘴送客的时候，“花念奴说开春？”
“呃……”吉清反应了几秒，“是，巫姑大巫说咱们这冬天太冷……”
“那丫头看起来怎么样？”
丫头？心里蹦出来的是梅朵，可吉清瞬间敏锐捕捉到了老祖的真正意思，“巫姑大巫看着气色不是太好，脸色有些灰败，像是负病在身的样子。”
“唔。”完全听不出老祖的情绪，“开春把那孩子领来我见见。”
成了！
听到这句话，吉梁二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