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在部队里犯了错误,最可怕的惩罚不是跑圈不是俯卧撑不是不让吃饭甚至不是挨打,而是把你关到一个叫做禁闭室的小屋里让你去自我反省几天。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没人搭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跟你说话,更不会让你出去。每天你能做的事情就是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小空间里睡觉和醒来,独处,独处,再独处。
一天两天没问题,甚至可以当做休息。可是时间长了,孤独感和焦虑感就会控制不住的产生,而且越来越大,你会有一种幻觉,感觉周围的墙壁和头顶的天棚都会动了,而且一点点的往中间挤压,让你窒息,让你崩溃。若是时间特别长,或是遇到某个患有“幽闭空间恐惧症”的人,这种禁闭的惩罚甚至能杀人。
直接死,或是没等出来就变成神志不清的疯子!
四天!
许卫觉得差不多了,就弥衡那柴鸡一样的体格,若是时间再长一些,没准儿他就直接死在地道里了。
所以这天早上,许卫吃过早饭之后就溜达到了地道门口,让人把地道的门给打开,打算进去跟弥衡摊牌。
可是刚刚开门,一股子难以描述的气味儿就从里面直冲云霄,许卫差点被熏晕了:“这几天你们都没给他换个便桶吗?”
正在值日的许金牛一脸憨像:“三公子,你只说给他吃喝和换药,可没说过给他换便桶啊!”
“服了,真特么死心眼!”
放了一会儿的味儿,确定自己不会沼气中毒了之后,许卫才敢走下去。
里面很黑,又适应了一会儿,眼睛才能看清东西。
果然,这里面可以看到一些腌臜的便溺之物,而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弥衡躺在地上,看他胸前一起一伏的,应该没死,而是睡了。
他还是那副近乎于果奔的状态,但是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白了,灰尘,泥土,就像一个小泥人似的,头发也是干枯擀毡,比要饭花子强不了多少。但是身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
许卫过去,直接一脚踢在他身上:“死了没?没死就醒一醒,我有话问你!”
弥衡被踢醒了,抬头,看着许卫。也不说话,一脸痴痴呆呆的模样,就像个傻子似的。
许卫皱眉,转回头对许金牛说:“给他找件衣服穿上,然后弄到外面去,我在外面跟他说!”
说完,许卫就转身出了地道。
虽然放了好一会儿,可这里面的味儿还是很浓,再不出去许卫就吐了。
……
身上穿着一件粗布旧衣,赤着脚。
抬头看向天空,往日里从未注意到的阳光竟是如此明媚。
这几天里不知时日,更不知外面的阴晴圆缺,骤然出来,仿佛换了一个世界。
弥衡有些恍惚,愣愣的,甚至没听清许卫在说什么。
许卫见他发傻,便是提高了嗓门:“问你话呢,不想说是吗?好吧,看来你在里面还没住够,来啊,再把他送进去住几天……”
“不!不!”
弥衡顿时崩溃了,眼泪竟是流了下来,所谓的才子风度现在连个屁都没剩下,这几天的禁闭足够他做一辈子噩梦,如果再关几天,他宁愿去死!
许卫诛心完毕,挥挥手让许金牛走开,然后他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已经瘫倒在地情绪崩溃的弥衡,说道:“祢正平,你别以为我在害你,其实我是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吗?”
弥衡抬头,惊恐的问:“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许卫的表情很神秘,一副未卜先知的做派:“我不但知道你叫弥衡,字正平,我还知道你在许都骂了曹丞相和他手下的文武一顿,然后曹丞相派你去荆州见刘表。”
弥衡很茫然:“不!我没去过许都!我也没见过曹丞相,更没骂过他。曹丞相的确派我去荆州见刘表,可他是直接传令到我家,让我就地启程的。”
“你真没去过许都?”许卫有点懵。尼玛,难道又是一个《三国演义》丢了之后产生的蝴蝶效应?
“没去过!”弥衡很坚决的否认。
“那你去荆州也讨不了好你信不?”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那张破嘴!”许卫把话兜了回来,重归正题:“我问你,你去荆州见了刘表你能说啥?能心平气和礼貌有加的跟他坐而论道?不能吧,这不是你性格,你肯定嘲讽他,而刘表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表面宽厚实则是个小心眼儿,因为你是曹丞相派去的,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不收拾你又不甘心,没准儿就得把你推荐给别人,来个借刀杀人。你知道他手下有个心腹大将叫黄祖的不?那人是个大老粗,刘表十有八九就会把你送给他,按你的性格你肯定瞧不起黄祖,说话的时候又得夹枪带棒的一顿讽刺,可黄祖脾气暴,肯定不会惯你毛病,说急眼了上去就是一刀,直接把你砍死,让你有命去没命回来。”
弥衡已经完全呆滞了。
就像听天书一样。
面前这个年轻人是疯了还是傻了?臆想症?
许卫也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便是一板脸,收住话题:“刚才都是我猜的,但是你可以自己想想,以你的性格去了荆州,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弥衡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毕竟对现在的弥衡来说,这些事情都没发生,一切都是主观的猜测和臆断,恍恍惚惚的他觉得自己真有可能那么做,可是转念想想也未必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想来想去,他忽然脑袋一耷拉,颓废了。自己现在如此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去个毛的荆州?不去荆州自然也就见不到刘表……嘿,现在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生死未卜,还想那些没影的事情有什么用?
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不想我祢正平也有孔尼父困于陈蔡之事啊!”
许卫却是冷笑一声:“吹牛逼,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把自己和孔子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