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净养了两日便康复的差不多,除却依旧不能正常说话的嗓子,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突如其来的病让她手中的许多事都不能亲力亲为,夜幕初降之时谢玉净乔装易容又上了长青街。
自那日发生命案和湖中怪事,去贫湖附近到了夜里已没什么人走动,唯恐又遇到些瘆人之事。
谢玉净的脚步在曙光阁前停下,她虽乔装易容,也不过是换了次一些的服饰和化了个低调不显眼的妆容。
再加之她本身可控制自己的存在感,因此她发现何绥安站在她不远处和煦地看着她笑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意思的。
既然人家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了,那不如再多使几个烟雾弹以备不时之需。
何绥安问道:“不知小姐贵姓?”
谢玉净良师投缘者众多,其中一位益友便精通偏门秘术腹语。
“免贵,称我何清便可。”她以腹腔发音再配嘴型应道,并且估摸着有一段时间都需要这么说话了。
“何小姐知道我是谁?”何绥安不知谢玉净嗓子不能言语,如今一切如常,他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何大人名扬京城,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虽是姑娘家,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分主,怎会不知何大人其人。”
“哦……?名扬京城?”何绥安不置可否,邀她入雅间一叙,笑道,“还请姑娘娓娓道来,在下洗耳恭听。”
“口口相传之事,便不必多费口舌了。”谢玉净毫不犹豫拒绝道,“何大人若是真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你的随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何绥安没出声也没拦着,谢玉净笑容寡淡在街上漫步,渐渐离开长青街,去了兰別街。
“公子,我们……”
何绥安挥了挥手,方才开口说话的几位随从模样的人悄悄跟了上去。
谢玉净缓缓走进一间茶舍坐下,半睡半醒听着说书人豪情万丈说些江湖意气事。
“这凄凄门啊——纳尽江湖百苦人。”
有人就问了。
“什么是百苦人?”
“人间百苦,又岂是三言两语可道尽的?”说书人一袭窄袖藏青长衫,头顶仅用一支扇贝文理的黑色木簪束起。
又有人问了。
“那这门派究竟是做什么的?”
说书人摇头长叹道:“化外之境仙士的渡人之地。”
许多人就质疑了。
“真有仙人啊?”
“信则有,不信则无。”说书人潇洒一笑,便翩然离去。
一众听者看客面面相觑片刻,也逐渐散去了。
谢玉净这才抬起眼皮,心情舒畅地走上兰別街,借着人群把身后何绥安的人甩掉。
“姑娘跟了我几步路,所为何事呀?”方才那说书人躺在街边大树上懒洋洋说道。
谢玉净问道:“先生也说了几步路,如何确定我就是来寻你的?”
说书人笑而不语。
“那么……”谢玉净突然换了一种说话方式,“有劳先生过目此物。”
传音之术?!
叶替怔住,没有动作的手里却依然稳当接住一枚精细小巧的梅瓣刀。
谢玉净笑了笑,打断已翻身下来将要行礼的叶替。
“办妥即可。”她道,“切记不可招摇。”
“是。”叶替隐在草木间领命,身形很快就消失不见。
谢玉净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漫步在兰别街上,偶尔也买些小吃食消遣一下,仿佛真就是一位平凡普通的老百姓。
都说狭路相逢,怎么兰別街这么宽也能遇见粪球。
谢玉净还再用竹签吃着手里切碎成块已装入纸袋的烤鸡,徐风霁站在她对面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谢玉净脚步没有停顿,假装不认识他一般就与他擦肩而过。
徐风霁突然伸手拦住她,说道:“这么熟了,不至于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吧?”
“?”谢玉净转头看他,用茫然无辜又有些畏惧无措的神情态度说道,“公子……一看您穿着就无比高贵,我这等低层身份如何与您熟识?”
徐风霁一愣,细细打量后有些犹豫,半晌后才收手。
认错了?不应该啊。
“……多谢公子。”谢玉净感激道,“奴家告退。”便离开了。
徐风霁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喂!愣在这里这么久看什么呢?”赵辞深突然猛拍他的肩膀问道。
“……”徐风霁收起心思,又端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美人儿啊。”
“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赵辞深哈哈一笑,搭住他肩膀笑的贼兮兮的,“我那天在长青街上也看到两个美人儿。”
徐风霁心神一凛,态度不变问道:“你看上的又是哪家?”
这话问的有点意思,不是问哪家,而是问看上哪家。
“貌似……沈家长女吧?”赵辞深有些不确定地回忆那天晚上,“旁边还有一个姑娘,只是我总觉得她存在感太低,所以我现在都没什么具体印象。”
徐风霁突然心神一荡,笑道:“沈家啊……那我劝你趁早下手。”
“恩??”赵辞深不解问道,“为什么?!”
“你久不在京城,自然不知有多少人盯上这沈小姐。”徐风霁意味深长说道,“不过沈家可是难搞的很。”
“?”赵辞深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有你觉得难搞的?”
徐风霁想起谢玉净,顿时心情舒畅地笑道:“沈家难搞是因为沈家不只是沈家。”
“……我不太懂。”赵辞深久不在朝堂,刚从江湖历练归来,对京城权贵世家更是一头雾水。
“我也没指望你懂。”徐风霁笑了,宽慰道,“你若是娶了沈家小姐,纳妾青楼一概也没指望了。”
“滚!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赵辞深猛地把他往前一推说道。
“你。”徐风霁纹丝不动,反倒是赵辞深后退几步,“不是吗?”
“废话!我当然不是!”赵辞深抖抖衣袂跟上来。
“刘家次女,吴家长女,钱家幺女。”徐风霁笑道,“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你……!”赵辞深脸有些红,“那只是少不经事懵懂无知罢了!”
徐风霁瞥他一眼,说道:“你现在经事有知了?”
“……”赵辞深立刻焉了,“没有没有。”
徐风霁睨他一眼就兀自走了,赵辞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