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忆,相亲
餐厅内,餐桌旁,秦观宇抬眼将视线由眼前菜单移到坐于自己对面的孟子谣,笑问:“儿歌,你想吃什么?”
毫无修养气质地猫腰驼背将大半脸庞缩于手中打开的菜单后,只露出眼镜后一双微眯水眸,挑着右秀眉注视着他身后的娇小,显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点餐上。
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人?他不由得浅笑再度轻唤:“儿歌?”
“啊?”猛地回过神看向他,又看看驻足于桌旁握笔记录礼貌微笑的侍者,她终于醒起自己和对方来到这家市内貌似非常有名,价格自然也非平民轻易爽快支付的高级餐厅用午餐,而自己分神前他们正处于点餐这一环节。
“和你一样。”一头雾水的茫然迅速僵硬后旋即又咧嘴笑掩尴尬,合上手中始终没有翻动到第三页的菜单,递于侍者。管他呢!反正刚才秦观一定有绅士地和自己介绍餐点,只不过自己完全没有入耳而已。
优雅地合上手中菜单递给身旁侍者,看向她微微一笑后,他扭头看向侍者,道:“一共两份。多谢。”拿起水杯润唇间,好奇地微微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后。
午餐时间,于现场优雅钢琴曲伴奏下的餐厅内也有不少人入座,或点餐或用餐,但他笃定她关注的就是坐于他们右后方三女一男,正相亲的一桌:在两个中年妇女滔滔不绝背诵“广告语”的同时,唯一的男子不时点头并主动和相亲对象攀谈着,显然十分满意对方;而面朝孟子谣的年轻女子虽然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清秀面容上的意兴阑珊却再明显不过。
看到那女子偶然间抬眼看向自己这边,下意识地回首看向孟子谣,果然见她朝前者略微点头示意。大掌随手拿起矿泉水小啜,同时注视、玩味着她的神情。
以我最讨厌的牛奶打赌,那女子根本就没在听她那相亲对象说话。而儿歌,眼神中有轻蔑更有愤恨,更不乏同情和压抑。
压抑?她在压抑什么?
正寻思间,忽见孟子谣起身朝他低声道了句:“我去洗手间。”便离席而去。
视线循身影而看,见她大厅转弯处快步赶上前方不远处的相亲女子,再回到餐桌前,在自己为她拉出椅子后坐下间,注意到她右耳戴着一侧耳机,脸上挂着跃跃欲试的神情。再回首看向身后的那桌,如自己所意料的,相亲女子也同样戴着一侧耳机。
看来女侠要重出江湖了。
大掌托腮,另一手握着水杯润唇,眼眉间满是期待,正欲好奇猜测着她的动机,侍者却来到身旁传菜。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她到底与那个女子有什么样的计划,因为一直在照顾她。
比如只顾着以耳机与对方低语的人儿,没有拿起侍者为她倒好的红酒酒杯,而是将调料瓶往菱唇送,幸好先她一步抢回;又比如她不是拿叉或刀两者其一,而是勺子于牛排上来回划着,引得身旁侍者向她投去一闪即逝的轻蔑眼神。
没有显露自己的不悦,礼貌打发侍者,将她手边“无关的杂物”一一放到自己一侧,然后将自己的牛排切成小块后与她的调换,并将唯一用到的叉轻轻放至软滑的素手中,这才非常满意地看到她非常“循规蹈矩”地将小块牛排送进唇里,不,要收回自己的满意,至少要保留十分之一;因为她的神情并没有反映出令她味觉满意后而自然流露的笑容,反而味同嚼蜡,不,没有那么严重,用“不知肉味”这个词更好些。
不过随即看到她专注中带着恶作剧的俏皮笑容,原本品尝午餐的注意力由此仅剩三分之一,吞咽之后扭头看去,如所猜测的,那年轻女子朝相亲对象巧笑倩兮地说了句什么。
以我第二厌恶的番茄打赌,接下来绝对要上演精彩部分。
下一秒,那女子果然起身走向餐厅舞台,朝钢琴演奏者低语后,原本的《爱的罗曼史》于指间转换为另外一首,曼妙身姿手握麦克风轻轻摇摆,眼波流转向相亲对象,启唇唱:“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秦观宇疑惑地收回目光落在孟子谣身上,却见她注视着台上女子,唇角算计笑弧旁是俏皮的两个小酒涡。而相亲男子则如痴如醉注视台上,原本因女子热情表白而洋洋自得的神情却随歌声煞白脂粉气颇浓的脸。
台上女子此时视线终点始终落于自己对面的可人儿——孟子谣身上,热辣辣地眉目传情:“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像要浏览一幅画,只怕给‘他’知道笑我傻。”任谁都听得出歌中这时所唱的绝对是“她”,而不是“他”。
相亲男子起身刚想发作,却被同来的母亲拉住,只得一同隐忍下等女子唱罢。
“我的眼光只好回避她,虽然也想和她说一句话,怎奈她的身旁有个他。” 回眸目光娇羞地看向孟子谣的视线移向秦观宇,既是嗔怨又是羡慕,随后朝她抬手邀请。
而欣然离席上台的孟子谣取过另一个话筒随琴声伴奏唱起下半段:“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她,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她,就好像要浏览一幅画,只怕给她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回避她,虽然也想和她说一句话,怎奈她的身旁有个他。”
由徐小凤所优雅深情演绎的《心恋》在两个妙龄女子翻唱下别有现代女性既羞怯且热情表达。
不等两人唱完,相亲男子与其母的面子再也无法扭过修养,不顾礼节地忿忿离席而去,挽留不住对方的女子的母亲也在怒视女儿与另一个陌生女人超乎友谊的亲昵举动后扭头而去。
优雅地率先为台上两位的精彩演出回以掌声,上扬起愉悦笑弧的秦观宇起身拉开餐椅,向于餐厅内其余客人热烈掌声中重新入席的孟子谣投以欣赏赞叹的注视。
“多谢!” 尾随而至的女子朝孟子谣感激地一笑,随即朝他礼貌地点点头:“抱歉,打扰你们了。希望两位能给我机会表达歉意以及谢意,这一餐可以由我来付账吗?”
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儿,他颌首礼貌以微笑。“那多谢了。”
“这是我的荣幸,祝你们愉快!”女子说着,微笑颌首离去。
柔荑掩唇哑声花枝乱颤地笑了好一会,俏颜终于得以轻松开怀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面前那盘只剩下两小块的牛排上,表达出迟来的赞赏:“嗯!牛排很好吃!”
“‘行侠仗义’后的成就感,恐怕比品尝这份餐点更能令你开心吧。”于品红酒间笑意满满的他不由得道。
惊异地暂停下将牛排往唇边送去的动作,莫名地有些心虚继而得意且俏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被你发现了?”
润软唇瓣间的笑弧优雅上扬,随即好奇地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你为素不相识的对方献策破坏相亲?”
“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当出手莫待求。”吞咽下食物,喝一口红酒润润唇后,她又继续道:“如果是她的意愿也就罢了,但那根本就不是。那些父母根本就不去考虑自己子女的感受,不去考虑其实他们心有所属,只因为子女的心上人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就硬逼着他们去相亲,想愚蠢地以一段新的恋情去迅速冷却原先的;想卑鄙地以新人蚕食侵占旧人在自己孩子心目中的地位。”
一口气喝完杯中剩余的酒液,脸庞晕开的玫瑰色红晕分不清是因为情绪激动又或酒精作用。“而当事人刚好又那么‘孝顺’地‘无力’反抗父母之命,心不甘情不愿地赴约,然后又‘没有理由拒绝’地一次次与对方继续约会,只因为该死地不想伤害对方。”
“那我呢?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语气逐渐激动的她,伸臂半抢过他预备送至唇边的酒杯仰头喝尽。“我就应该被伤害,眼看着自己的男友被迫与自己分手然后迅速与对方约会,还没有让对方知道我的存在?!”
仿佛怨气被酒液奇迹般扑灭一般,她的神色却彻底黯然,眼眶打转的晶莹也终于不再徘徊地畅快奔泻,闪烁着理解和伤感,怀念与不舍。“可是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正意愿,我相信他,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真的信任。因为他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我信!我一直都信!”喃喃地接过他递上犹带体温的手帕,没有拭去泪痕,只是垂眼看着,仿佛从那方间或着淡蓝与纯白中看到些什么。
光华内蕴的幽深黑眸间则逐渐漾满难以名状的情绪。
甫一走出刘簪玉的专属电梯,秦昭程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小跑声由远及近,放缓走向过道转角的脚步,果然于下一瞬就有一个抱着满怀文件夹的年轻女子撞入自己眼帘。
“啊!秦先生,对不起。”刘簪玉的专属秘书尽力稳住自己的身体,赶忙低头道歉。
“没事,迟一点没关系的,注意安全最重要。”他摇摇头,亲切地嘱咐,而后才问:“她在吗?”
“在的,正和利律师通话。请稍等,我这就去泡咖啡。”说着秘书就预备转身跑向专用咖啡间。
“你忙,我自己来就好。”
“那秦先生,那我先去送文件了。”
“好。”秦昭程随口应允,金边眼镜后的炯炯黑眸不由得向右转动,思量着:利律师?秦家一直以来的代表律师,会突然和玉儿联系什么?
下意识地放缓脚步走到那扇红木制门前,抬手正欲敲门,门却似有感应般微微开了一条缝隙。
修门锁的师傅还没来吗?
“突然跑去要求看遗嘱?!”紧接着出现在耳鼓中的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刘簪玉的声音。
遗嘱?莫非是……
“看到了吗?……做得好。只要他们一天看不到,就会乖乖地……”。得意的笑声不甘仅于古意盎然的办公室内回荡,悄然由门缝之间飘出,令门外伫立的身影无声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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