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见不散（2）
下意识垂眼快速来回扫过桌面，随后得出结论令他看向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我依旧能背得出他的手机号码，清清楚楚。”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吐出，她的目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迎向对方的，只是停留于那块被套在四指上的金表上，随后又坚定地道：“这就是我没有忘记他的证明。”又一滴湿润滑落柔滑的粉颊，“我用心，一遍一遍拨打着心底那个不再被允许拨打的手机号码；我看向东南方的夜空，用心，一次一次地问：‘你还好吗？你幸福吗？’”
一种似曾相识却更为强烈的失落与被遗弃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如同海啸般排山倒海般撞击拍打着他胸间的律动，强抑着不去揪抓胸口衣服，原本低沉醇厚的好听嗓音转瞬沙哑，“既然已经分开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记得他的号码？”
难道这么久以来，我就一点都没有进到你心里吗？
“我没有刻意去记，只是依然记得。或许有一天，他还会打给我；或许某一天——我真正可以放下的时候，我会打给他。
抚额垂着头好一会，他终抬眼看向她，轻轻地吐问出两字，打破沉默：“所以……”。
“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深吸一口气，仿佛为接下来所要说的简单句子耗费所有的气力，“‘吵架后第一个道歉的那个人，是天使。’”
“……”。
“但是有句话你一定没有听说过。”清丽容颜忽而绽开神秘却又是淡淡的笑，如同一朵风雨后渐开的青莲，“最先放手的那个人，是隐藏在恶魔外表下的天使。”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你走！”大掌蓦地伸出抓握住因触碰冷饮纸杯而冰凉的葇荑，“至少让我作为朋友守在你身边。还是……”，他顿了顿，努力压抑自己眸中的伤与痛，接道：“还是你讨厌我？”
“……的确，我厌恶和你待在一起，”努力让五官展露厌恶神色，然而在他看来却是单纯的崇拜与引以为傲。“你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为什么你这么优秀完美得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无奈地摊手，短暂抚过光洁饱满的额，而后道：“我的学历吗？不过证明我比你多花了几年时间在几门学科上而已！还是可能让我贴上地位、财富标签的财产或者秦氏国际董事长、总裁的职位——曾经轻易被董事长完全毁掉的一切？！即使这样，你也还会认为我优秀到你望尘莫及的程度吗？如果我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交给她，任她摧毁也好践踏也罢，这样会不会令你同情我而留下，永远陪在我身旁？”
轻轻摇头否定他自暴自弃的冲动，“即使你一无所有，即使你落魄如乞丐，你依然是天生的王者，随时可以东山再起，翻手为云覆手雨。”
于心底充满自豪的他却一字一句道出，震撼她心房的话语：“前提是，有你伴在我身旁，否则一切将没有任何意义。”
“……”。旋即将脑袋扭向一旁，任由水珠纵横脸颊。
“还记得你和说过的，《Serendipity》中的庄纳森和萨拉为什么各自有了未婚夫、妻还要去找寻几年前仅仅短暂邂逅一个晚上的对方吗？我昨晚一直在重复看这部片，直到天亮时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了？讶异、好奇地回首默默注视他，微微嚅动着菱唇欲言又止，而后又撇过头去。
“即使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大掌握住藕臂，灼热的目光粘着她的，令她无所遁逃。“因为他们都遵从着各自的心底声音，遵从他们真正想要的；什么盟约什么责任都不再重要，他们只是不想再欺瞒各自的未婚夫、妻——他们幸福不再在他们那，所以即使婚礼在即，即使责任在身，无论阔别多年的对方如何改变，他们也千里迢迢地追寻到对方的城市，哪怕看似已经擦肩而过，也要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
听着那醇厚的嗓音娓娓道来，她渐渐地被那目光所吸引，跌入他那浅琥珀色光华内蕴的眸子中。这就是《Serendipity》的含义吗？遵从心底的声音，遵从真正想要的——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远，他曾和我说过，” 她轻声道：“我和他是在正确时间正确地点所相遇的正确的人。可是仅凭我们的能力却无法逾越横亘在中间的鸿沟，我们也再没有机会去验证我们是彼此正确的那个人。虽然如此，但我知道我和他的相遇并不能简单地归为在错误时间所遇见对的人或者错误时间遇见对的人——而是上天仅仅给了我和他一个机会来认识那个我们只能用今生来记忆并遗忘的，所无法拥有、相守的人，只能在往后的回忆之中寻找彼此的身影。”
“那我们呢？你敢大声地和我说我们对于彼此来说是错误的吗？”
仍是保持着撇过头的姿势，不敢对上他那双目如潭的眸子。“……我只知道时间不对。”
大掌分别握住藕臂，逼迫她对上自己蹙眉紧皱下的深邃黑眸，“那你告诉我，是早还是晚？如果早，我愿意等；即使晚了，我也愿意等，守在你身边直至你忘记他。”
“……”，费劲地挣脱大掌，抽回自己的手臂，撇过头用尽力气深呼吸后，这才扭头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地说：“做朋友也是要讲缘分的，你和我根本就没有缘分。”
“那些都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根本放不下，所以才找了这些理由来骗我也骗你自己！”
“就算我是放不下，就算是我找借口，那又怎么样？”小巧下巴高昂，挑衅地瞪向他，以自己的顽固对抗他的固执。
大掌掏出手机亮在她面前。“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是因为买这部手机才会认识叶歆，所以我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它是为了牵引我和她之间的缘分才而来到我身边的，直到我和你相遇！”以拇指温柔地抚过手机黯然的屏幕，“但向心曾说过，它早已不是原来我和叶歆交换的那部手机，因为我对它做了很多修改，它在很久之前就只是单纯地属于我自己”，大掌轻执素手，深情凝视间，丰润唇瓣轻启，一字一句：“而它为我牵引到了你。”
菱唇微启却默然，直至察觉双颊发烫泛红，忙垂下头同时试图抽回手，然而大掌却比想象中握得更紧，挣脱不成遂咬唇抬头吼向他：“放开我！”
此时，逐渐来到餐厅的几桌客人因她这一举动纷纷行以注目礼，低声讨论。
却毫不以为然她故意制造的这一尴尬处境，握抓皓腕的大掌更丝毫没有松开的犹豫，浓眉间的浅浅沟壑经历沧海桑田，愈堆愈深，玫瑰色唇瓣间噙着恳求、眷恋的复杂笑意。
她忙垂眼撇头望向窗外，视线随思绪渐远而逐渐失焦。
如果甯远能有你这么坚定的信念，如果他能坚定地相信我们一定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幸福生活，或许此刻的我早已身处大连，更已为人妻了……
秦观，虽然我……
但我真的不能……
缓缓扭头抬眼对上他的，眼眶内盈盈打转的晶莹却丝毫没有影响她传达自己坚定决心：“你从来没有逼过我……”，调整呼吸，又接道：“所以，请你在这一刻，也别逼我。”
“……就因为我一直都没有逼过你，慢慢靠近，静静地守在你身旁，等你发现自己的心境。所以这一刻我才不能放手！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继续待在身旁，即使是保持朋友的关系也无所谓，只要能继续伴着你……”。
深呼吸的同时短暂阖眼，她却再度轻声却坚定地打断他的话语，重复：“……放开我。”
认真品读杏眸中抉择的他，于半分钟后缓缓松开大掌，剑眉却随之拧蹙成一线，唇瓣蠕动，欲言又止。
胸口莫名悸动中夹着不舍，于心不忍，贝齿咬着下唇，“……既然你这么相信和我有缘，那就验证给我看。”
“怎么验证？”如同于沧海波涛中瞥见并抓到救命稻草般，被希望再度点燃神采。
“我们待会各自活动，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还能用蓝牙搜索到对方，那么我们就是真的有缘，还可以做朋友。”
“好。但是你能保证你不关蓝牙，不关手机吗？”
缓缓伸手探向俊颜，第一次轻柔摩挲熟悉的深邃五官，眷恋地注视浓眉下那双深邃清澈的黑眸渐渐转为温柔与享受，却又旋即警觉地保持坚定，螓首轻轻点阖。“我，保证。”
“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欲以大掌覆上葇荑，却被她先一步缩回，转身离去。脸颊肌肤上尤留柔嫩掌心的触感与体温，追随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即使一个小时后我没有找见你，我也会继续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娇小转身奔向楼梯，快速下楼。如同步履般快速于地面接触的，还有扑簌簌由双颊坠落的串串水珠。
对不起……
风和日丽的夏初午后，幸好不时有凉风阵阵拂来送走了那微热的日光，才不会令人觉得烦闷。奔跑间，秦观宇脑海间猛然间浮现一年前自己在机场候机大厅急切寻找叶歆的情景，心中顿生不祥感。
难道，儿歌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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