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漆色暗红，有八到九层高，阴霾下都不失构建的雄丽，很像皇宫中筑物。
步入第一层，漆黑无光，勉强能看清一些室具器物的影子轮廓。
司马师试图寻找向上的阁梯，用血瞳辨视出了其所在的角落，走过去刚要拾阶而上，瞥见室角旁边一个扁圆宽面的大木盆。
上面放着看起来很沉重的硬木盖子，下面透出湿润的腐气。
不可能所有古怪都去细察一下，他本不想去管这木盆，但鼻子一嗅到这股气味，便识出其中相柳之息。
同时，已在怀中有点昏昏沉沉的阿瑜，一挨近其后猛地抬起脖子，带着血丝的大眼睛直直瞪过去。
……怕不是条大鱼？
他放下阿瑜在身边，双臂伸出，发力握住盖子边沿，向上一翻。
哐咚一声，子元揭起来后，把重木盖斜倒于一边，并瞬间把剑架在自己胸前。
没有敌物攻击，只是扑面而至的潮腐尸气，呛得他轻咳了几下。
阿瑜凑过脸来一看，露出惶迷难言的神情。
一个身上仅剩残破衫褛的男子，全身骨骼仿佛都被抽走，如软体瘫展，蜷成几圈形成漩涡状被塞进盆中。
旋绕扭曲的肉体，挤满了整个盆内空间，不留一点缝隙。
男子的头颅，畸压拧在中间位置，双睛渗血暴出，舌头也吐出卷成涡状。
“瑜儿，你现在样子不太佳，不要看了。”
他没等阿瑜说什么，就把她拉到了身后，但已能感到她紊乱的呼吸脉搏。
……这男子如果在正常人状的话，应也是面皮白净、端秀一表人才；现成这副怪怖模样，怎………哎？等等。
他屏住鼻息，前倾一点身子细瞧，这人容貌越看越熟悉，他感觉自己认识。
那已变形的眉目间，仍透着阴诈恶意之色……
……是魏讽。
他不是在泓姬的羁押下吗，怎么成了这惨状。
司马师剑尖轻刺他身体一下，没有一点反应和呼吸，应该是早已毙命。
魏讽扭成漩涡的尸体表面，轻泛着淡褐色磷光，散发出相柳那种尸气，可是其皮肤血肉却无一点腐烂迹象。
混沌迷乱之感充斥于空气中，他想将魏讽的心脏剖出来，察看受漩涡影响的细节。但再瞧了眼阿瑜，属实不想再刺激她，便作罢径直向楼上去。
谁知刚走上阁梯的一半，木盆就自燃了起来，魏讽扭畸的尸身也跟着急速焦焚。
几下就全部烧成了黑渣，燃出的黑烟也作螺漩状，朝阁屋门外飘走。
子元没再多看，回身抱着瑜娘继续上行，就在他背过去的一瞬，屋中剩余烟漩散开形成一个人面形状。
那是魏讽的脸容，怨毒无声地冲他们背影咒喊，然后彻底散逝消于无形。
……阿瑜面色已有些混乱的憔悴，这肯定不光是自己血煞的负作用了，可能是其和血眼漩涡共生的连锁影响。
……当时起航幽海后西行，登上那第一个山镇异岛，我直觉便能寻到那画中血骷髅来解决血煞反噬，但毕竟是因为其基于吾自身的铁骨军魄。
现在给阿瑜，也得赶快找到一个类似那样的契机，但或许会与自己情形有所出入。况且，她之前吞食掉胡喜媚最后一个真身妖头，不知是否也产生了未知的什么效果。
……可这里，目前实在是感不到，有像那血骨巨怪般，超强血能正相关气息的存在。
不行……这可是吾星命缠结的伴侣。
他一咬牙，铁骨血煞崩涌而出、力度开到最大，向头顶暴冲腾起，眨眼间连破楼板省过楼梯，垂直纵上顶层。
顶层是为一间华丽宽阔的厅堂，堂内四个柱子，各挂着一只幽黄灯笼。堂后一扇大窗洞开，望出去便可看到雾蒙蒙的园林傍山之景。
奇怪的是，在大堂前端正中，砌着一个烧陶的窑炉，里面有暗沉的火苗在摆动。
炉顶烟囱直上而建，捅破了这阁楼最高层的顶部，一些碎瓦掉落下来，露出一小块灰沉的天空。
……窑里烧着什么灵异的东西，有沉甸甸血感！
司马师稍站片刻，就敏锐感应到其中的能量，同时看见另一个佝偻老人，聚精会神地，弯腰对着窑内看。
像是又一诡异烧陶人，子元急切地想探看，窑中混合血与火之物，他上前去想要老人让开。
“陶具乃火与土之艺，现世受神灵所加持，祈以圣手，塑作大成之器……嘿嘿……”
烧陶人笑了，和之前长屋里那个老者一样的干哑枯声，他一对眼珠子异样地快速转动着，嘴角滴下混着血的唾水。
子元把阿瑜放下，令她靠到柱旁灯笼下的阴影里，回过身来，想着对这怪人先开口、还是直接出剑。
蓦然间，窑内炉火中发出凄厉叫喊，
“烫……好烫……啊啊！”
“放吾出去……放吾出去啊！………”
听到这叫声，诡怪烧陶老人笑得更深了，露出残忍的毒意。
“烧……死烧……才能得出佳作……”
他眼珠也转得愈发的快，变成两圈看不清的旋影。
后面柱子旁的阿瑜，这时发出痛苦呻吟，老人的笑声与窑炉内的惨叫，似乎催得她迷乱加剧。
“妾……啊，好刺耳！……师郎，你在哪里？”
司马师抽鼻子深吸一口气，脚步回环前跃，一剑扎进老者的后心。
捅穿之后，他扬手一拔，其胸前背后同时激溅出黑血。
他的癫笑戛然而止，张着嘴巴“啊啊”干吭几声，就闭了气向一旁栽倒。
老人胸口喷出的黑血，全都射到了窑炉壁上，被滚烫焚热“哧”地汽化成焦烟。
随后，炉壁发出喀嚓裂响，砖瓦砌成的表面开始崩解。
子元抄起地上的一只铜香炉，顺势对着正不断崩开的裂口，狠力砸了上去。
轰隆碎爆声中，窑正面的炉壁全部崩碎倒塌，露出窑炉内腔。
大片焚烧着的漩涡状鬼魂，喷薄冲出，凄厉嘶叫，很快都从堂顶破洞飞逸而去。
这些怪魂散去后，堂内的燃温立马骤降，窑中烈火也平静了下来，变作温和地低烧。
司马师刚准备到其跟前，窑里忽传出“唰啦”的物体拖拽声响。
一个焦黑的人形，缓缓爬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