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两步,前方一个人突然撞到她身上来,被伊然随意挡了一下,倒在地上“哎哟”了一声。
这一声喊叫,声音极为尖锐,使得前方的吵闹安静了,注意力却全落到了这边来。
伊然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个扑在慕容悦身前的人,脸黑得能滴下水来。
这一个扑上来被伊然挡开的小乞丐像是没有看到伊然凌厉的眼神,瑟缩着身体颤声道:“小姐,饶命,饶命啊。”
只看他衣衫褴褛,头发污浊,脸庞被泥土遮住不是怎么清晰,一双眸子更是楚楚无助。
慕容悦无动于衷,面色如水的看着他,不发一言。反倒是伊然,双眸中都能喷出火来,若不是慕容将身体的重量靠在她的身上,让她抽不出手来,她怕是会立即出去一刀解决了那乞丐。
他一身污浊冲撞她的小姐不说,竟然还信口雌黄,污蔑她家小姐!
斐长恒见众人朝着慕容悦指指点点,后者却是平静如水,心中暗暗着急,却没有上前,倒是想看看这公主表妹的能耐。
等旁观者的人们开始要为那乞丐讨回公道时,慕容悦唇角微牵,心里是百转千回问道:“不知道你想我怎么饶你?又是饶你什么呢?”
声音微甜,更是说出来的柔,无法让人生出半死不好的想法,息了声音静静的看着众人的声音,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小乞丐抬头露出一张怯弱的脸,明明是一个男子,那娇弱害怕的模样却更像是一个女子,口舌结巴道:“我……我……”
我了半天都没有吐出别的词,伊然脸色十分不霁,连带着看戏的斐长恒与顾子辰都有点看不下去。
这明明是有心人没事找事,脑子里下意思的将帝都那些有头有脸都滤过一遍,将几个可能人物记住回帝都好报给家族。
斐子恒正要踏步上前,挡了那小乞丐,谁知慕容悦却是十分愉悦一笑,蹲下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那小乞丐,软软道:“擦擦脸,想明白了再说,若是事情不急,我可以带你去客栈里面说,否则我们这样挡在门口,人家掌柜会生气扰了他生意的,你说是与不是?”
这话说的慢条斯理,有情有理,话语之间没有丝毫轻看或者蔑视,博得那些看戏人的好感。
那小乞丐也只是为了几两银子被人指使的,如今看到慕容悦待人这般随和,那股子诬陷的话顿时也是说不出口,呆呆的看着慕容悦那绝色清爽的面容。
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莫容悦也不生气,反倒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笑,一闪而逝,将洁白的帕子在小乞丐面前晃悠了一下,狐疑道:“你可是对我的安排不悦?若是不愿意,那咱们稍稍走远一点说吧?”
斐长恒得了慕容悦的暗示,身边一个黑衣人出来将小乞丐拖起来,对着慕容悦指了不远处一座凉亭:“小姐,可是去那?”
“不用,左右我们赶路都累了,就留在此处休息一晚吧,明日再上路。”慕容悦淡淡道,眼中的温柔却覆上一层冰霜,“悦来客栈虽好,可是这位小乞丐似乎是太乐意,咱们还是另寻一家吧,表哥,你说呢?”
慕容悦虽是问着斐长恒,但眼神都没飘一个,反倒是伊然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
这一声表哥,慕容悦虽然是喊得荡气回肠,让人听了提不出拒绝之意,但却饱含着怒意。
因着慕容悦和伊然没有拖后腿,原本定下来的十日路程按照这六日的脚程估算,大约只要八日,这应城到帝都也只需两日。
若说这小乞丐是故意撞上来的,慕容悦怕是说什么都不信的。这还没到帝都,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还有堂堂皇室亲卫护卫,岂能不怒。
斐长恒正待说声“好。”前边那传声热闹的主角称了意回头看了一眼,一眼看到慕容悦“咦”了一声,疑惑的打量着。
慕容悦虽是没看清楚之前的热闹,也是听出皆是因为那卖耍的才艺被人看中,要买了他们回府去,才惹得众人吵闹的。
慕容悦听着声音看了一眼,身量颇高,生得唇红白齿,斜眼微眯,衬着一双桃花眼却是格外醒目,衣襟微微有些张开,穿着木屐,手中执着一把仕女图的折扇飘飘,一副标准的贵公子里的纨绔样儿。
斐长恒见了他却是立即长前将慕容悦挡在身后,顾子辰也是极其配合的带着慕容悦离开。
“呀,锦想起来了,这位不是当今国舅膝下的三公子么?听说去接了长公主回宫,那一位离开的小姐莫不是就是帝都里人人都心心念念的长公主?可真是端庄贤淑,风华出众。”男子将手中折扇一收,清脆的声音让人心中哗然。
苏年锦是外姓陶王嫡子,为陶王世子,为人最是不羁,在贵族圈子中也算得上一个纨绔了,更是一个无用的纨绔,然而这个纨绔虽是不招贵族喜欢,在百姓中也是没有大错,还落得一个亲民的名声。
当苏年锦自称锦的时候,慕容悦就知道是谁。
应城乃是陶王的封地,陶王在这些年势利越滚越大,连宫中那一位也是有所动作,然而陶王比不得别的藩王,陶王自从封王后,便是一脉单传,后院更是只有陶王妃的人,从未纳妾之类的,乃是贵族女子都羡慕的地方,没有争斗,没有勾心斗角,只是子嗣单薄了点,但是又未必不会有,而且陶王妃的身份也是相当高贵了。而陶王唯一的子嗣却在他那势利皆大的时候,却是个不出彩的,桀骜不驯,让陶王又怒又恨,但为了管教这个嫡子,对朝政到底是松了一些。
斐长恒最是看不惯苏年锦的嚣张跋扈,他当众指出慕容悦的身份,面色不虑的皱眉,冷冷道:“锦世子,你既然知道公主的身份,我等也不作解释了,自寻带公主离去了。”
这话说得客气,语气却如刀锋一般,冷气肆放。
苏年锦却是半点都不在意,眯着眼笑道:“这哪行啊,锦长年独自居住在这应城,不愿离开,自然是因为此处有许多乐子,既然公主来此,锦做东道主招待长公主一回如何?”
既然知道斐长恒等要接了慕容悦回帝都,是个傻子都知道不该拦路,而这纨绔锦世子却偏偏做了连傻子都不会做的事,斐长恒的脸色发青,正要反驳,顾子辰却拉了拉他的袖子。
慕容悦盯着他打量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半丝不悦,甚至连着不舒适之感都没有,心中暗自笑了,这等纨绔能做到这般恣意,倒是她所羡慕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嫣然一笑,如清风拂过,格外清爽,在这烈日炎炎之下,竟是少了那份热气,“不知道锦世子所说的乐子是些什么呢?太过无趣我可是看不起的。”
顾子辰笑道:“锦世子对于玩这一道可是十分在行呢,公主若是想见识,不如将锦世子一道接了去帝都?”
一道接了去帝都?慕容悦暗自冷笑,她现在还没回帝都,已是碍了许多人的眼,若是陶王知道她将他唯一的世子给哄了去帝都,在那地方,苏年锦这般纨绔只有被人笑话的,可想可知,若是这苏年锦有什么意外,陶王恐怕是第一个不放过她,对她只有厌恶,那可是曾连皇室都忌惮的陶王!
斐长恒讶异的看了一眼顾子辰,委婉反驳道:“那怎么行,我们来接公主是奉了圣令,公主若是贸然带着锦世子回去,帝都的人会怎么说公主?别平白无故因此一遭将公主的闺誉给毁了。”
边说着边使眼色给慕容悦,虽是不知道顾子辰这时候坑慕容悦一把究竟是为何,却也知道慕容悦现在可是由他们负责,这是平白的“累赘”最好别加上去,否则一个办事不利,还害了公主,可是无故将最落在了自己身上。
慕容悦撇过头,避开斐长恒的眼神,淡笑道:“无妨,我相信清者自清。”
周围的围观者原本因苏年锦喊出那句长公主给惊住了,听着这若无其事的交谈,暗自佩服慕容悦的胸襟气度。
“锦最近倒真是得了一个稀奇的玩法,能保证帝都那边是绝对没有的,只是这日头烈,公主经得起晒,锦却是经不住的,不如咱们去那多味阁坐坐?那里近来新出了几道菜,味道也是不错的。”苏年锦随意的笑道,动作流畅的指向朝西不远处。
伊然见苏年锦这般说,也有些好奇,原本她和慕容悦也是经常丢出来玩的,那些个花坊赌场这样不堪入目的地方都跑过无数次,现在听着苏年锦这般信誓旦旦,便问道:“锦世子可告知究竟是什么玩法能得锦世子另眼相待?”
“现在可不告诉你,免得你家公主听了去之后自己去试验去,到时候不与我去府上,我向谁哭去?”苏年锦眨了眨眼,略作神秘道。
斐长恒呼吸一顿,冷眼扫着苏年锦,见着慕容悦的样子似乎极为好奇,却又在纠结着什么。
心中微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完全被忽悠了去,至少还有劝回的余地,斟酌着措辞正想开口,顾子辰倒是笑了,“去了就知道锦世子有什么新奇玩法了,公主说是不是?”
“这怎么能行,耽误了行程怎么办?”斐长恒眉峰一皱,将劝告的词噎了进去,不赞同道。
“怎么不行?咱们就留一日就是了,公主不也说今日要留在应城过夜么?如今公主正好去锦世子府上见识那些新鲜玩法,明日咱们再离开,不是很方便么?”顾子辰道。
两人争执起来,苏年锦干脆吩咐下人潜了围观的人,笑容满面扇着扇子看着斐长恒和顾子辰口唇相讥,几人立在这开岔路口,好不怪异。
倒是慕容悦微微有些诧异,虽然这是两人的差事,但是却万万没有斐长恒竟然是这般维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