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戒儿传讯说,昨晚素妃娘娘与皇上在去芷萝宫的路上“偶遇”,因为素妃娘娘突感身子不适,便被皇上护送回宫,并且一夜未出长乐宫。果然早晨各宫娘娘的请安就与往日不同,一向躲在宫中的素妃宛如春风拂面,虽然气色还没有恢复,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而最后一个来请安的青嫔却是眼下乌青,一脸气愤,似是有许多不满无处发泄。
“皇后娘娘,青嫔给您请安。”青嫔清脆的声音炸裂在平静的空气里,让人多少有些不悦。“皇后娘娘今日可是没有遣侍女去工坊领梅花,殿内竟隐隐有些狐媚的味道呢。”果然,枫眠就知道这个青嫔是个肤浅的女子,竟然一刻都忍不住就开始挑刺。
“大胆,敢在娘娘宫中说这样的话,你是睡糊涂了吗?”没等枫眠开口,黎妃就先开口训斥青嫔。
“黎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后宫里啊,就是那些狐媚子,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底下使绊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越说越离谱了,后宫中都是姐妹,莫要出口伤人。再说下去,你逃不过要挨罚。”黎妃不解的看着这个青嫔,许是因皇上的宠幸昏了头,竟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青嫔,你身为嫔妃,说话僭越无礼,你可知罪?”枫眠坐在主位,悠悠的开口。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罪,臣妾只是在陈述事实。”
“既然是事实,你不妨说说,你口口声声的狐媚子,指的是谁?是身为皇后的本宫,还是日日陪皇上用膳的贵妃?”
“不,不,臣妾说的不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臣妾说的是,是。”青嫔嗫喏的说不出口,只是眼睛向素妃的方向瞥了一眼。
“真是无礼,看来是本宫近来太过温柔,竟让你如此放肆,从今日起,你禁足一个月,不得外出,闭门思过。”枫眠这样的处罚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不喜她的性子,罚她禁足一个月,新年的任何活动也就无法参加,看不见她这嘴脸,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皇后娘娘,皇上还让臣妾在新年宴会上为他跳舞呢。”青嫔不知死活的搬出了霂承天。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罚你禁足,你不接受。”枫眠冷冷的抬起眼睛,盯着下面跪着的青嫔。
“臣妾,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因为看不见臣妾跳舞,扫了皇上的兴致。”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问问皇上的意思。定儿,等皇上下朝,将这里的事情一并禀告陛下,看陛下如何定夺。”枫眠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爬到嫔位的。
枫眠看了看时间,离皇上下朝的时间还早,就先将众人遣散了。对枫眠来说,处理青嫔这样一个口无遮拦,拜高踩低的东西,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回禀皇后娘娘,兰妃又折回来了。”戒儿从外面赶来,向枫眠禀报。
“明兰?让她进来。”刚刚准备歇息一下的枫眠不知所以。
“娘娘,明兰有要事要与您说。”都明兰迈着小碎步一路跑了进来,这让枫眠很是意外,这个海盗出身的姑娘虽然不重宫廷礼仪,可是也不会如此跳脱。看她焦急的神色,便示意定儿带着宫人们退下。
“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叨扰。可是事关重大,所以特来寻求皇后娘的帮助。”
“明兰,你别着急,慢慢说。”
“自入宫以来,明兰从来没有收到过娘家任何书信和消息,只是今日臣妾竟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了自己养的欢欢。”
“欢欢?”枫眠不知所以。
“是父亲在臣妾小时候送给臣妾的礼物,一只黑色的猫头鹰。”
“竟是这样别致的礼物。明兰妹妹看见欢欢,应该着实高兴才是。”
“不错,最初是特别高兴,它是我从小养大的,是我自小的玩伴,可它带来的消息却让震惊,我想或许应该给娘娘看看。”都明兰说完,走到枫眠殿内的窗旁,一把推开了窗,只听见明兰向外面的竹林吹了一声口哨,一会儿,一只硕大的猫头鹰便落在了窗边。
枫眠惊喜的看着这只猫头鹰,她从来没这样近距离的见过这样的鸟类,更别说还是如此通人性的鸟类。猫头鹰乖巧的抬着爪子,一动不动,直到都明兰从猫头鹰的爪子上取下了一个竹筒,它才扑棱扑棱的飞到了竹林外的大树上。
都明兰将竹筒呈给枫眠。
枫眠小心翼翼的打开竹筒,拿出了里面的信笺。
“明兰,见字如面,全族被军队击败,见信后务必让明宗出兵,为父母,兄长报仇。追杀父王的人叫乌鲁媚。”
枫眠后背一凉,竟一时不敢相信。“这,这……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信笺的最下面有一串鲜红的数字,那是臣妾与父亲的暗号,从小父亲出海在外,与臣妾的所有书信往来都有数字,每次都不相同,而且数字的意义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戒儿。”枫眠速速将戒儿唤了进来。“将这张信笺送往常府,亲手给爷爷。让爷爷编造一个信笺来源,再呈报陛下。”
等戒儿走后,枫眠看着眼前慌乱的兰妃,这个女子并不是柔弱的人,可是这样的消息却让她一时无法接受,乱了方寸。
“信笺的来源本宫必须让常丞相编个理由,将此事报上去。如果让皇上知道我们后宫嫔妃能够私自接收外面的消息,你恐怕就无法给你的家族报仇了。”
“谢娘娘周全看顾,只是恐怕皇上是不会出兵为我报仇的。”
枫眠没有回答兰妃的话,依着霂承天的性子,海盗被灭,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出兵阻止,只是这些军队实在是厉害。
“当年皇上与我的家族混战多日,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就算他会出兵,恐怕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皇后娘娘,明兰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成全。”
“你尽管说。”枫眠看着她,眼中带着怜悯。
“明兰想拜托皇后娘娘将仇人的身份调查清楚,明兰没有报仇的力量,只是想知道仇人是谁。”
“好。”枫眠沉默片刻,答应了都明兰的要求。
常府内,常洛衡已经完全埋在了案头的文件了。徐厉城带着徐海显在军中整顿军纪,从严练兵,朝中之事全部推给了常洛衡。常洛衡向皇上禀报岳兰国之事,皇上一直半信半疑。常卓烟向自己禀报贡扇一事竟与青嫔的娘家有关,以皇上现在对青嫔的宠爱程度来看,常洛衡觉得这事继续查下去的意义也已经不大了。
“常丞相,戒儿姑娘从宫中带来消息了。”一名小厮模样的人进入书房禀报。
“快让她进来。”常洛衡一刻也不敢耽误。
“常丞相,这是娘娘让我带给您的,并且嘱咐您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消息来源再告知皇上。”戒儿恭恭敬敬的将竹筒递给常洛衡。
常洛衡立刻取出信笺,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真是让她一瞬间心惊肉跳。这个岳兰国真是贼心不死,袭击了海盗,目的明显,无非是准备利用海盗的船只和便利条件,向莫乌开战。
“告诉娘娘,这支军队是海外岳兰国的军队,与北境的侵扰军队是同一支。这个国家军事强大,不可小觑,现在已经有攻打莫乌的心思,”
戒儿走了之后,常洛衡头也没抬的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将陆涯叫进了书房,“去,将这个消息传给徐厉城,让他务必在新年之际回京与我共商大计。”陆涯收好常洛衡刚刚写好的信,转身就出去了。
常洛衡站在书房的桌案前,心中从没有过的慌乱。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莫乌即将迎来一场恶战。赢,莫乌还能继续传承这百年大业,输,恐怕是灭国灭族之灾。而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徐家和常家都必须身先士卒,这两个百年基业的大家庭必然要遭受战争的屠戮。常洛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天遂人愿。
这边枫眠已经得到了消息,还在云宫的兰妃眼中强忍着泪水,听到岳兰国这三个字时,枫眠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恨意。
“明兰,就要过年了,皇上心情不错,等常丞相将此事禀报皇上,本宫也会从中力劝。你暂且放宽心,别为难自己。“枫眠不忍看兰妃的悲痛劝慰着。
“皇上向来与我没有什么情分,娘娘,是明兰没用,大仇在身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的隐忍也没换来家族的平安,是明兰没用。“兰妃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颚化作滚滚泪珠,滴在兰妃的手上。
“你身处后宫,又有什么办法,这些事情,远不是我们这些妇人所能控制的啊!“枫眠看兰妃越来越难过,也禁不住难过起来。“皇上不是薄情之人,他不会不管你的。“
“娘娘,皇上有旨,青嫔年幼,不知深浅顶撞娘娘,特罚她禁足五日,以消娘娘心头之气。“定儿从外面进来,给枫眠带来了晴天霹雳。
刚刚劝慰兰妃的枫眠,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为了一个新近得宠的嫔,皇上竟然不顾自己有孕在身,驳了自己的面子。自己罚她禁足一月竟转而成了五天,这是罚还是赏。
枫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却也张不开口再劝兰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