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衡的书房里,却是异常明亮。今夜他们常家收到了梅清展从岳兰国发来的书信。书信上记载的是四处游历的梅清展在岳兰打探到的各种消息。
常卓烟与常卓翼坐在常洛衡的对面,常枫桥与常枫典则站在一旁,看着爷爷表情凝重,一语不发。
“爷爷,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还有师傅安排的功课没有做完呢?”常枫典是枫眠的弟弟,常卓烟的幺子,枫眠的弟弟,自小跳脱的性子让大家操了不少心。现在他又站不住了,想着急急离开。枫桥瞪了一眼这个堂弟,枫典立刻就不说话了。
“岳兰国灭了海盗一族,现如今海盗们四下逃窜,岳兰国的人正在海面上肃清这些流寇。看起来兰妃即使出了宫,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常洛衡想起清晨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和都明兰楚楚可怜的样子,并忍不住叹息。
“海盗一日不除,我国边境就一日不稳,海盗被灭族是迟早的事,而且宜早不宜迟,这对我们莫乌来说,不应该是好事吗?”常枫桥不解的问道。
“好事?你打仗把脑子打丢了。岳兰国国力雄厚,海盗是挡在我们与岳兰之间的天然屏障,现如今,两个国家赤膊相见了,两国战争一触即发。”常卓翼在一旁呵斥。
“可我听说岳兰已经和莫乌结成同盟,友好百年啊?”常枫典说。
“这种同盟的主动权并不在我们莫乌的手中,别人要和你就得和,别人要打你就得打。说到底,战争与否还是岳兰国一句话的事。”常卓烟向孩子们解释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乌家的秘史。”常洛衡看着眼前的书信,看得出现在他的心情不太好。
“乌家?”常枫典在脑子中转了好几转也没有想起这是谁家。
“乌鲁极?”常枫桥想到了。
“对。从梅帝师的书信上来看,这乌鲁极倒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乌鲁极在北境救了圣上的时候,圣上多次邀请他到京城来作伴,都被乌鲁极拒绝了。直到皇帝登基一纸诏书将他带入朝堂。人人皆称皇上是个知恩图报的有情人,却不知这其中竟是有着一段让人感慨的往事。
乌鲁极原是岳兰王爷乌顿的儿子,乌顿本是要继承大统,成为岳兰国的国主,却不成想被当时贵妃家族中的子侄暗算,身负重伤。乌顿的母妃也就是当时的皇后为了乌顿的性命,假宣圣旨,将乌顿的堂弟乌令吞推上了国主的宝座,条件便是保住乌顿及全家的性命。
乌顿重伤清醒后担心乌令吞出尔反尔,就将自己的幼子乌鲁极送走,随乌鲁极走的还有当时乌顿身边的忠臣和精锐的侍卫。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乌鲁极在莫乌的北境扎根生活,在当地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大的家族。
皇帝遇险之时,正是乌鲁极准备返回岳兰,希望能帮助自己的父亲重夺皇位的时候。因此当时皇上百般挽留,也并未让乌鲁极动摇。只是当他返回岳兰时,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惨死在乌令吞的手下,自己乌家的上下百余口人都被处决。乌鲁极当时就在准备跟乌令吞决一死战的时候,发现自己唯一的姐姐乌鲁媚竟在宫中,名为宠妃,实为人质。当乌鲁极看见自己的姐姐赤身被绑在城墙上,乌令吞手拿长剑,指着乌鲁媚的脖颈,就等他攻城的时候,乌鲁极放弃了。随后他躲开了乌令吞的层层追杀,逃回了莫乌。
乌鲁极清楚的知道要摆脱这种追杀,他只能寻求霂承天的帮助,于是他进入皇城拜官朝野。
梅帝师认为他是要壮大自己手中的实力,意图回国夺位。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去年北境之战,他和孙廷坚执意要将徐海显杀死,乌鲁极的目的应该是想搞垮徐家,接收徐家在各地的士兵。”
“那这么说来,乌令吞带进宫中的小孩子是乌鲁极的侄儿。”常卓烟最先从这一段悲惨的历史中清醒。
“那乌鲁极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乌令吞?”常枫桥突然想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乌鲁极如果能动手早就动手了,乌令吞带来的侍卫个个精良。乌鲁极没有机会的。”常卓翼看着常枫桥说道。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中,最后还是常洛衡先开口说话:“告诉你们这些,就是要你们小心行事,在现在岳兰与莫乌关系微妙的形势,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引起战争。乌鲁极如果是想复国,我们与他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他要伤害莫乌的利益,他就是我们的敌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一家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常洛衡。
地牢中的都明兰此刻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自那日被下狱,霂承天下令严加惩罚。自己和身边的侍女们几乎天天都会被看守们拖出去毒打,更有大胆的看守开始占小宫女的便宜,肆意凌虐。清芷和清瑶一直舍命护在都明兰身前,也被打的不成人样,浑身的鞭伤开裂,已经全然看不出是一宫的大宫女了。
“娘娘,这样下去,我们怕是撑不到被处决的那日了。”清瑶万念俱灰的看着都明兰。清芷瞪了清瑶一眼,让她不要再说了。
“主子,皇后娘娘前几日送来了些药,奴才给您上点药吧,这样好的也能快些。”清芷从干草下面拿出了藏好的伤药。
都明兰坐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拽了拽自己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裳,“不必了,都是要死的人了,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给自己上点药吧!”
这时地牢口传来了脚步声,清芷慌忙将药藏了起来,挡在了都明兰的身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蓝色的靴子,绣着亮蓝色的腾空而起的龙,华贵而又一尘不染的靴子在这个肮脏的地牢里显得异常突兀。
“皇上——”清芷脱口而出的喊了起来。随着她抬起头,眼睛中的那抹亮色又瞬间黯淡了下去。不错是皇上,可是不是他们莫乌的皇上,来的人是乌令吞。乌令吞身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帝王气势压人。
乌令吞看着被清芷挡在身后的都明兰,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都明兰依然是头都不抬的盯着牢房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清芷和清瑶趴在地上,也没有给乌令吞请安,只是保持着恭顺的姿态。
“美人,朕来了你是不是应该行礼啊?”乌令吞令身边的侍卫都下去。自己打开了牢门走到了都明兰的身边。“这几天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美人要报的仇就是杀了朕,看来朕把你送到牢里也不冤枉啊!”
都明兰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乌令吞。眼睛里没有他当初初见时的坚定和倔强,只有万念俱灰和一心求死的绝望。乌令吞一把钳住了都明兰的下巴,俾睨地看着她。“都明兰,你记得你们都家上下千余人,被我斩杀殆尽,可能有那么一两个躲起来的,最后都被我用火药弹炸死了。别想着你的爹爹和哥哥们了,你爹是被我的宠妃乌鲁媚所杀。对了这个宠妃的全家当年也是被我屠杀殆尽,跟你一样。”
“呸。”都明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乌令吞的脸上啐了一口。“乌令吞,我都明兰虽然不能给家族报仇,但是我不会苟且偷生,去讨好你这个变态。”抱着必死的心态,都明兰没有一丝害怕。
“好,血溅三尺,留的清名,只可惜这清名也只能是风流的青名哈。”乌令吞果然是补刀的一把好手,可见的都明兰的脸都气红了。乌令吞拍了拍都明兰的脸,扭头就走出了牢房。
走出地牢的乌令吞看了看看守的几个人,冷冷的撂下了话:“这人是我看好的人,朕会去跟你们的皇上要人,在朕带走她之前,她和她手下的人一个都不准再审。”地牢的看守们没有一个人敢抬眼,只是死死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