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牧此举,其实并无必要。
至少,作为一名赊刀人,似乎并无必要。
毕竟,赊刀人的核心目的,终究是向王朝复仇……就算杨子牧,改善了周遭关系,也终将毁于一旦。
不过,就算如此,杨子牧也依然这样做了。
因为,他毕竟不是复仇者。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加想要,彻底脱离这群疯子。
“必须搭线于,当今真正的掌权者。”
毫无疑问,能彻底压制赊刀人的,只能是当今皇帝。而杨子牧要投靠对方,途径也并不算多。
值得庆幸的是……刚好就有一条途径,正摆在他的面前!
“办妥此案,才有望成功觐见。”
杨子牧心中,无疑已经将此案,给当做逃离虎口的契机。
自然是,半点儿也不怠慢。
而在此前提下,见杨子牧自己,也全力于这份任务。负责监视的老白,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甚至,对于他公然宴请,也并不打算阻止。
这很好,很符合杨子牧的预期。
归根结底,通过赊刀人获得的东西,其实都是虚的,随时都可能被夺取,甚至反而成为其要害。
杨子牧真正需要的,乃是他自己建立的关系。
打好人际基础,无疑正是第一步。
……
一夜无事。
第二日的杨宅,反倒是异样的平静。
各自收到杨子牧的回帖,无论是邀约的哪一方,都接受了这份结局。
毕竟,大多数人,其实只是需要扭转僵局,并不是真正对他看重……至于谢三公子,想必在日后,还将再度宴请。
不过,关于这些,杨子牧却并不关心。
他真正在意的,却是另一桩。
“大人,一应调派许可,下官已经处理完毕。”
“如今,本旗共计五十人,已全部自司衙中独立,归入您的麾下……自此以后,全凭大人调遣。”
名为徐畅的总旗官,倒是比杨子牧想象中,办事要更加利落。
一旦无路可退,却也丝毫不再拖延。
竟然是,在第二日中午,便已经来访于杨宅,并于侧堂中禀报着。
杨子牧闻声,自然颇为满意。
“辛苦徐总旗。”
“日后这些人手,依然由你一手管辖,我不会插手其中。不过,你本人,今后却要听命于我,成为我的利刃。”
这话,已然足够直白。
关于徐畅的权力,杨子牧不但不会动,甚至也不会过于在意。
但徐畅自己,却必须保证忠诚。
“那个叫许思杰的人,此后我将让他,同你们一并行动……他不会加入你们,也不会干涉你们,只作为我的私人态度存在。”
说是态度,其实却是监视。
不过这一点,也不用说的太分明,大家都并非不懂分寸。
甚至,闻言之后的徐畅,也不但没有异议,更是话锋一转,竟对此次行动,给出了预先的判断:
“正如言官所奏,本次运河垮堤,确乃污吏作祟。”
“贯通南北之运河,乃是基于前朝旧道疏浚,河道本就为古道,主要的工程,也不过是清理河道、加固堤坝。”
“然则,时至今日,堤坝刚刚加固数月,便已经决堤垮塌……若非有人克扣银钱,缩减了材耗,断不至于此。”
说到这儿,徐畅的眼神,也变得凛然起来。
毕竟,一旦堤坝垮塌,那便是无数的良田被毁。
就算运河之水,远不及黄淮迅猛,并不至于闹出人命……但百姓本身,若是少了一年粮产,却也是要命的灾难。
大多数锦衣卫,虽是择身世清白者而纳。
但终究,也是些平民之后。
对于民生疾苦,他们自然也感同身受。
此案,眼前的徐总旗,倒是比杨子牧本身,都要更加的愤慨。
……
“依你之见,此案主要涉及哪些衙门?”
既然徐畅,早有准备。
杨子牧也不含蓄,直接便问起了怀疑。
“禀大人,疏浚运河一事,乃是由工部所理。而具体的执行部衙,则是其下辖的都市清吏司。”
“地方流官,无权管辖运河事宜,只能单方面被调遣。而六部乃至朝堂,恐怕也难有精力,时时注意具体的执筑。”
“也就是说,如果这其中,必有某个环节溃烂。那么最大的可能,正是在于……都水清吏司这一层!”
这番推论,无疑并无问题。
换做是杨子牧,大约也是这般结论。
不过,有些麻烦的是:
若真是这一层,出现了所谓贪腐,则杨子牧最需要彻查的,便不仅仅是京师衙门……反而该是,远驻运河辖地的监理处。
或者,更直白一点儿说,其实就是……必须得离京详查!
并且,想及此处,杨子牧更是兀然再道:
“你确定,只是这一层?”
这话,就值得深思了。如果都水清吏司,也并非唯一的溃烂,则最有可能的……
“大人的意思是,工部衙门本身,也有问题?”
徐畅心头一惊。
其实这一点,杨子牧也并不确定。
然而,基于赊刀人的态度,杨子牧却不得不怀疑……仅仅一个都水清吏司,如何能离间于皇室?
除非是,还有更大的矛盾点。
“主理都水清吏司的,是工部哪一位要员?”
杨子牧直白问道。
徐畅的准备,倒不可谓不充分。纵使他此前,从未有过怀疑,但对于这位要员,却早也做了了解:
“回大人,辖理此事的,乃是工部右侍郎、薛仁守。”
“此人与杨士奇、蹇义、黄淮等学士交好,算半个东宫近臣,其过往的德行,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却不知……”
徐畅疑惑的,自然是怀疑他的理由。
但杨子牧如今,也根本就没法回答,只能搪塞道:
“此事你暂且记下,如果没有问题,自然最好不过。而一旦发现问题,你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禀状况。”
杨子牧嘴里,虽然说着无碍。
然而他的心里,却已经确认了七八成……此事,就是针对薛仁守而来!
一名与东宫密切的要臣。
一份自北方而来的秘令。
这其中,能做出怎样的文章,其实已经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