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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坠入

竹中取元婴境界,食气辟谷,悠哉非常。龙躯内全是坚硬的岩石,连个虫子都找不到,一度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承寅虎,在几日之后,神奇的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饥渴的感觉。

“这位大人既然存有意识,祂把你留下,自然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对于竹中取的结论,承寅虎做了验证,在他用武道真意规避龙骨光芒以后,三日的时间就出现了明显的状态下滑,这也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此后,承寅虎除去每日练武、冥想,余下的时间都在与竹中取研究怪石与龙骨。

“你确定龙骨散发的不是龙气?”

竹中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龙气,承寅虎身为龙裔,若龙骨之上散发的是龙气,他自然可以吸收以补充体力。

“当然不是!龙气我能自主吸收,而这东西,只能被动接受。况且龙气可以滋养肉身,这红光,除了维持我的身体消耗,没见有其他作用。”

叹了口气,承寅虎心道,要是龙馥丹在此,多半可以知晓缘由。

虽然两人不知红色蕴光的本质是何,却也让他们发现一件事,承寅虎每日练功消耗极大,在他收功之际,蕴光会有明显的增强。真龙意识仍在,是已知的结论,再回忆当日神秘的声音,至于真龙为何不再次与他们交流,承寅虎认为是缺少了某种沟通媒介,竹中取却是觉得真龙通过此前之事将他们留下,自身消耗过大,最后两人一致认为,都应该和承寅虎吸收的蕴光有关。

竹中取一掌击中承寅虎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承寅虎稍微一愣。果不其然,承寅虎受伤之后,龙骨发出的光亮明显在加强。在他没有运功治疗的情况下,两日之后,承寅虎此前伤势已经完好。当日与怪物对战时,最后一招凋零夺取了怪物的全部生机,完全治好了他的外伤,是以未能发现蕴光的这一特性。

至此以后,承寅虎每日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挨打。

时间来到第二年六月二十一,两人被困于地下已经一年,每日都有叮叮当当的声响顺着石头传来,想来外面的人就快要疏通矿道。承寅虎两人不胜其烦,自龙口处往里面退了数里。

虽然身处不见天日的地下,承寅虎的生物钟仍然正常的很,自冥想中醒来之后,便开始练习虎食。

身体之上的龙鳞虚影,已经彻底变成了鲜艳的红色。除此以外,随着承寅虎练功时,气血不停的涌动,一道火焰印记浮现在其眉心之上。每当印记浮现,总会自主的吸纳火行外气,印记吸收的外气不经过承寅虎身体,也不知储存在了何处。

反复不停的练习着虎食,腰间系着用竹中取外衣做成的围裙,承寅虎发誓,此事过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的材料,重新做一套衣服。

“前辈,你可知有什么材料,既有弹性、韧性,又不惧水火?”

笑眯眯的看着承寅虎,直到他恼羞成怒,竹中取才回道:“等我们脱困,你可去初雪派问一问。他们后山禁地里,听说有一种冰蚕,吐出丝线或许能满足你的要求。”

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承寅虎心下暗想,该以何种方式上门讨要此等珍宝。

三个时辰过去,时间来到了正午,承寅虎收回架势结束了上午的修炼。蕴光逐渐加强,慢慢补充着他的体能消耗。

一个时辰以后,承寅虎脸色一变,龙骨蕴光的强度,仍然在不停增强。而他的体力,不仅没被补充,反而开始流失。眉心火焰印记再次浮现,不停颤动的印记,犹如正在燃烧的火焰。

“清心凝神!”

神秘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比上一次清楚太多。承寅虎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不再管自己身体的异状。

眉心火焰越烧越旺,一道威严的龙吟自其中传来,这次不仅是承寅虎,连竹中取都听到了。

火中金莲开,龙魂归界来!极度的高温再次降临,两人脚下的岩石化为岩浆,却未伤及两人一分一毫,承寅虎眉心印记由虚转实,真实的火光在空中飘荡。蕴光化为轮廓,外气凝聚身型,火光消散之后,一条仅仅四尺左右的红色真龙悬浮在承寅虎头顶,随后四周高温注入龙身之中,两点火焰自龙目中燃起,整条龙一下活了过来。

承寅虎心有所感,睁开双眼,站起身来。龙骨散发的光芒,化作光斑汇入真龙体内,光影编织的美妙景象,让两人看的如痴如醉。

“将界门给我!”

柔美的女声,从其口中传来,龙吟凤哕不外如是。

竹中取赶紧将界门捧在掌心,双手奉上。无形的劲力,将界门托起,本以为生机全失的界门,再次发出呜咽的声音,让两人心下一凛。

“一来你们制伏界门有功,二来也差点将它放跑。对此,你们想要何种赏罚?”

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神物,承寅虎没有一点动手试探的意思,赶紧抱拳回道:“形势所迫,还请前辈赏罚相抵!”

相比真龙所赐的恩惠,承寅虎相信其所施刑罚,定也能媲美其盛名。

“功是功,过是过!我这里可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

竹中取上前一步,对着真龙说道:“前辈所言极是!寅虎制伏界门有功,我欲带它出去为过,竹某人愿承前辈罪罚!”

承寅虎心下一怒,再也不顾礼仪,抓住竹中取衣领喝道:“此事是我们两个人的行为,你这是什么意思!”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竹中略带惭愧地道:“我带你来此,差点害你丧命,若再让你受罚,你让我良心何安?”

不待承寅虎开口,真龙称赞道:“不愧是竹立贤的后辈,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一道火光自竹中取脚下升起,其肉身在火光之中化为飞灰,只留有衣物落在了地上。

承寅虎瞳孔一缩,不敢相信这老儿就这样死了,死的如此的不明不白。双眼中的凶光逐渐淹没了理智,杀机散出,面无表情的看向真龙。

“向我动手,可是要做好死的觉悟。”

承寅虎讽刺道:“我又没有动手,难道你想治我一个不敬之罪?”

“于我而言,没有敬与不敬。与你而言,选择自当从心……”

“好一个自当从心!”白虎真意显化,一记凋零就此击出。“凡事畏畏缩缩,此生又有何趣!?”

让承寅虎开心的是,真龙被他招式一下击中,两界之桥就此搭起。让他绝望的是,沙漏之上的真龙,犹如一片汪洋,而他只是沧海一粟。

“心之所向,人之所求,在炼狱中好好反思吧。”

同样的火焰将承寅虎烧为了飞灰,然而肉体不在精神却更加清晰。神魂冥冥之中感受到一丝亮光,努力朝那缕光线飘去,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是一颗火苗。火苗中有一道人影在向他招手,承寅虎不自觉的向火苗飘去。在被火焰灼伤的那一刻,清醒过来的承寅虎发现,自己“手腕”已经被火中人抓住,一个用力,将他拖入了火苗正中。好似添加了燃料,火苗燃烧的更加旺盛了。

剧痛,承寅虎也无法忍受的剧痛传来,敏感的神魂,没有昏厥这个选项,承寅虎唯一的选择就是承受。神魂在火苗中不停挣扎扭曲,然而每一次移动,都让神魂更加靠近温度更高的外焰。更加强烈的,让他无法承受的疼痛,将承寅虎重新逼迫回焰心之中。明知剧烈的痛苦之后就是希望,然而承寅虎始终无法跨出那一步,龟缩在绝望之中痛苦的活着。

剧痛折磨下的承寅虎模糊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纯粹的疼痛开始由外而内的深入。火苗带来了内心的痛苦,恍惚之下,承寅虎再次回到了那一夜,白寅蝶倒在血泊之中,火光下的血液,倒映出的不是兄长,而是凶手。内心的痛苦,不比肉体,能够制约人的行动,承寅虎再次挣扎起来,想要脱离此地。然而,随着他的行动,时光开始倒流,当他就要脱出火焰之时,白寅虎再次对白寅蝶举起了手掌。凝望着妹子绝望的眼神,处于火焰边缘的承寅虎,放弃了咫尺之外的自由,重新回到了焰心当中,坠入了更深层的绝望。

肉体与心灵的双层痛苦慢慢远去——

“你,所希望的……”

真龙的话音,回响在“耳边”,承寅虎一切感知都在衰退,记忆在消散,最后只剩下一道渺小的人影,在不停的击打着木桩,那时的他才十三岁。

木刺扎入关节,血肉沾在木桩上,包括拳背裸露的白骨,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机械性的击拳动作,没有美感,却足够让人动容。承寅虎记得,这是他武道的涅槃。那一年,宗门长老要从一百个资质过关的弟子中,挑选一人收为门下弟子,他们一百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击拳,最后站着的人将获得资格。眼前一幕,只是噩梦的开端,当初他以半截小臂的带价,获得了这个弟子资格。

“如此痛苦的记忆,需要我帮你……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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