婊子无情,说的就是这种蛇蝎的女人。黄料暗想着这句话,举手将袖口里银票尽数掷向了醉梦苑的姑娘,无耻道:“拿去吧,看看那座坟地风水好。”
他的举动明摆羞辱人,姑娘们纷纷还击道:“你什么意思?有钱了不起啊?……”
“欸……”明月春扬起了右手,示意大伙静下,她倒不介意,也不生气,依旧波澜不惊:“红桃,数一数。”
老板娘一发话,大伙便把脚下的银票拾起,移交到前面的红桃手中,她清点数目后,禀告道:“十一张银票,共四百二十两。”
黄料插话道:“寻常一大家子十五银就足够用一年,这四百两多余的就留给你们看病用吧,哈哈哈哈……”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明月春挪步向前,缓缓地望了一圈四周破碎的场景,悲叹道:“你把我醉梦苑砸得稀巴烂,区区几百两就想了事?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黄料心头一震:“你休想就此事敲架勒索。别以为我容易上当受骗,最顶级的青楼妓院一天只能挣二、三百两银子,你们醉梦勉为其难称上三等下流,就算今晚所有客官的费用进我一个人的帐上,也没几个钱吧?剩下的帮你这些旧物品换新的,还不够?”
明月春嗤笑道:“黄老板所言在理,我们三等下流的醉梦苑一天撑死也不过是四百多两进账。可我等是俗不可耐的凡物,这凡物呢就喜欢贪慕虚荣,我这醉梦苑都是用极好的物品装饰。附庸六义赋、比、兴、风、雅、颂,墙壁镶挂的字画皆有出处,屏风的山水鸟林、莱仙岛、宝岛屿是我请湘秀大师花几年制造。那些悬在半空与厢房前的宫灯,别看它们绢纱的图案多种多样,其实是我请名工巧匠以十二生肖为灵感绘制的,共三套。二楼有四个扇子形态的储物柜,檀香扇里面有珍藏的十大名茶,以及十大名茶地方出处的茶具。火画扇陈列着扬州八怪著作的四大名花。竹丝扇存放的是六大民间神鬼传说的作者手抄本。绫绢扇里有古今祭祀六礼的详细图像。嗯哼,其他那些玩意我就不细说了,怕说了黄老板也不懂,总知,我醉梦苑今日损失超三万两,念在黄老板是恩客的份上,零头就省去了,三万两白银,少一分你今后都别想过安稳的日子。”
“你这是,信、口、开、河。”黄料被吓得青筋暴现,手脚发麻。三万两是什么概念?他如今主要收入来源是祖上留下的地契房屋的租金,每年不超一千两。虽然黄家人才凋零,独竖一帜的黄料亦被革职,想他黄家也单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花销排场、人情往来,怎能让人笑话?
即使曾经金银财富堆积如山,也迟早有一天坐食山空。现在的三万两,无疑是对风雨飘摇的黄家致命的一击。
所以难怪黄料会如此不安定,但明月春可不管那么多,字正腔圆道:“黄老板若是不相信,明日可以带足银两,请专业人鉴别,就知道奴家所言非虚。”
明月春说得越轻巧,黄料额头的细汗越密集。
“至于这一点点小钱,黄老板还是带够了再来还吧!宁老板,帮我把钱还回去。”
画龙点晴的一幕惹得醉梦苑大大小小的姑娘,丫头厨子无不欢声雀跃,手舞足蹈,齐喊道:“好啊,好啊,扔回去,扔回去,扔回去……”
宁柯其见黄料隐而不发,一脸憋屈,便顺手将银票递给了随从。
“还有,我醉梦苑毁成这样,闭门谢客的每一天,黄老板都理应照顾吧?一天五百两吧,多出的就算黄老板安抚我们姑娘被这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吓着的零花钱吧。嗯……我计划钱到手后重新装潢,不知道半个月内能不能完工。半个月内收不到账,多加三千两利息不过分吧?”明月春似个孩童般掰着手指数着数,纯真无邪。
而她的话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纯真,反而精算得很。钱到手才动工,装潢半个月十五天,一天五百两,整整七千五百两。
似乎明月春对三千两这个数目情有独钟。无办法,谁让她近来被那“三千两”气得七窍生烟,苦思冥想。
“黄老板,黄老板,怎么傻愣住了?是不是奴家口齿不清,黄老板仍有存疑的地方,来人,去邻居借一桌酒菜回来,我再与黄老板秉烛夜谈……哦,瞧我的记性……”明月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黄老板说过今晚要怜爱奴家,实不相瞒,奴家仰慕黄老板已久,今日终得偿所愿,观音菩萨保佑……”
“不必了,观音菩萨的“虔诚信徒”,我可高攀不起。”
黄料在仅余的理智燃烧殆尽之前,强忍着懊悔和疾痛,想要离开这黑暗的沼泽之地。背后再次传出恶鬼的鸣泣:
“黄老板家大业大,请尽快还清。不然……听说程大将军刚进封了武官之首大尉,可喜可贺。从明天起,我们收不到钱的话,一群青楼怨妇就天天到大尉的大门前哭泣。”
黄料突然面目狰狞地转过头来,道:“明月春,你欺人太甚了。你就不怕我被逼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半夜一把火烧了你这个醉梦苑。”
明月春绵言细语道:“黄老板大可放心,我肯定安枕无忧。我们醉梦苑若有什么变故,您是头号嫌疑犯。我刚才说了,您家大业大,儿女双全,妻贤妾美,高堂还在,是不可能跟我鱼死亡破的。根据理玄国律法,若犯杀人奸淫纵火等大罪,一人犯法,全家受罪。财产祖业要充工,儿女不得配对有功名在身的清白人家,家里的红白事要一切从简。”
这个就是黄料隐忍不发的原因,他再混蛋也要顾及祖上清誉。只能万念俱灰,形同败家之犬落寞而归。
姚斌简直要为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鼓掌叫好:“真是英雄不问出处,明姑娘的聪明能干,不畏强势真教让人心生敬佩。但是你们真的要去程将军府邸哭诉吗?怕惹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大伙“扑哧”乐了,她们啥都怕就是不怕流言蜚语。
花貂楚离姚斌最近,她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姚斌较真的脑袋,取笑道:“官人,你去打听打听秦怀大巷有多少年老色衰的怨妇,随便花点钱就能大堆效命。”
姚斌道:“真的有人会为了一点点钱不顾廉耻吗?”
明月春听罢冷哼道:“三餐都不继,还讲什么廉耻?姚公子,你该回去了。”
明月春再次下达逐客令,姚斌无从狡辩,只得悻悻离去。
他在的话,醉梦苑的一切运作始终不方便。
明月春先是有条不紊地指挥大伙分几批收拾,然后对醉梦苑第二把手红桃说:“虽然咱们外墙涂了难以燃烧的油漆,可恐防小人作祟,必须定时定候在顶楼洒水,白天黑夜两个时辰四个姑娘值一班放哨。”
红桃听吩咐行动。
宁柯其的其他兄弟纷纷加入姑娘们清扫队伍中,搬运较重的物品。他自己则跟随明月春躲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宁大哥,你找我所事?”
“荣馨,查到了调制山高一枝梅毒药的道士了。”
“当真?”
“嗯,不过他隐藏在深山野林,甚少与人来往……要不要告诉她……”
“不行,她知道了还不发疯?再时候冲动下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咱们先瞒着她,待事情的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再说……为什么那些人的目标是瑶儿,死的却陈颖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