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凯瑟琳来到马厩,发现亨利伯父已经乘坐二人马车出去时,她怒不可遏。她本来打算去贝辛斯托克见监护人的。凯瑟琳没有办法,只好去黑里阿德斯托库见蒂利,总不能浪费时间。去见琼斯爵士和将军前,先跟蒂利商量下可能会有点帮助。
蒂利看见凯瑟琳到访非常高兴,客套地省去问候,直接带她到庭院里。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乡村小屋也打理得很好,庭院中五颜六色的花朵正散发着阵阵清香。两人坐在苹果树下休息。
“凯瑟琳,说说看。”
凯瑟琳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蒂利后,最终下结论地说:“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我绝不可能和伯父一家人一起住下去。所以我必须去见监护人,搬出那里。”
蒂利是个直性子的人,她说:“可是你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吗。”
“我不能在这里和你一起住吗?”
蒂利微笑道:“你能来我当然是比什么都高兴,但这里真的很小。首先,监护人他们就不会同意。”
“我明天去见他们两个人!他们必须同意!我是绝对不要和佩恩一家住在一起的!”
凯瑟琳说着站起身,在庭院内踱来踱去。蒂利亚德小姐担心地皱起眉头,看着凯瑟琳焦虑的样子,半晌,她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再等一段时间再去见监护人。等你冷静些了再去见他们的话,他们应该会听得进去你的话。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任性乱来。如果你先跟伯父住一段时间后再提出,他们两人也只能同意你了。”
“蒂利,我最担心的事情是,无论再过多久,他们两人也不会听我的话。他们两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的老人了,除了让我和伯父一起住,根本不会考虑其它的。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我交给那种监护人!”
虽然内心是赞同凯瑟琳的,但蒂利说道:“这不是才刚开始嘛,你还没看见佩恩一家的优点呢。人在很失望的时候会说出一些反常的话。佩恩夫人本来还以为海利尔斯的领地和你祖父的财产都可以由她自由支配,但结果却不是,这个打击肯定很大吧。”
“他们已经得到了海利尔斯!”凯瑟琳悲痛地叫起来,“为什么还想要更多?”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那么重视海利尔斯的,而且你也不要再那么执着于海利尔斯了,那个已经不是你的工作了。忘记海利尔斯,好好考虑自己的将来吧,以前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只能忍耐吧。我明白的。无论怎样,过去的伤痛都无法平复。”凯瑟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说得对,我再等一段时间吧。我会忍耐看看,没有监护人同意,我确实什么也做不了。我现在所能拿到的零用钱简直是少得不能再少。”
“你祖父去世的时候,你就应该申请增加零用钱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当时汤姆还在,我一直在使用汤姆名下的领地的收入。没想到他居然……”说到这里,凯瑟琳顿了顿,“我当时太拖沓了,早就应该重新考虑今后的事才对。”过了一会,她又说:“那些老人们现在都还把我当成小孩子。更糟糕的是,我还是女孩!如果能有一个信得过的男人来做我的代理,那该多好啊……”
“你哥哥的那位朋友怎么样?那位寄过信来的先生。”
“你是说卡尔索普先生?”
“是啊,他自己提出要帮忙的,而且信也写得很真诚。你再给他写一封信怎么样?如果他能帮忙的话,估计将军和琼斯爵士应该会听他的。”
“对啊,我再给他写封信。”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说,“正如你所说的,卡尔索普先生应该可以信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英国。蒂利,你真是个天才!我今晚就给卡尔索普先生写信。这次我要邀请他过来见一面。”
第二天早上,凯瑟琳走下一楼的时候想起蒂利的话。亨利伯父似乎已经从前两天的暴怒中恢复过来,温和地笑着迎接凯瑟琳,还亲自把她带到餐桌前。艾伦伯母已经先坐在那里了,瓦尔特和妹妹凯瑟琳却还没见人。
“啊,我亲爱的凯特。”凯瑟琳坐下时,伯母说道,“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呢?我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你能原谅我们吗?”
“当然。”凯瑟琳心神不定地说道。
伯父清了清喉咙插嘴道:“前天我说的话,你可以不计较吗?我那天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你也明白吧?”他眯着眼靠近凯瑟琳说道,“我当时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凯瑟琳静静地摇摇头,伯父见状笑着继续道:“你当然是不会计较的,瓦尔特也跟我说过,凯特是个很懂事的姑娘,不会因为这点话语就失去冷静的。瓦尔特可是非常关心你的。”
“他真是个温柔的孩子。”佩恩夫人一脸欣慰地说,“我这个月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身体不舒服,而且在过于劳累时特别容易做出不该做的事。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把我看成是不懂关心别人的老太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我搅得一团乱……但是,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你的那个房间,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可以继续用。我做梦都没想过要把你的房间没收。”
“谢谢您的关照,伯母。”凯瑟琳回答道,“但是,我打算和我的监护人谈谈将来的事情。我希望和蒂利亚德小姐一起住。”
“和家庭教师一起住?”亨利的声调明显提高了。
“你们来的那天我也说过了,蒂利亚德小姐是我的朋友。”
“啊,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但她不适合和拥有资产的年轻女孩一起住!你的监护人是绝对不可能赞成你的这个想法的。”
艾伦伯母也提高了嗓门道:“就是,那是当然的!简直就是胡闹!”
“我并不这么认为,伯母。”凯瑟琳回答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你一定不知道吧。那等同于被驱逐出社交界!不行不行,你应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是一家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谢谢您的好意,伯母。但是我想先见见监护人。”凯瑟琳坚定地说。
“哎呀,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强啊!”艾伦伯母已经快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亨利用眼神制止了妻子,并用温和的语气对凯瑟琳说:“你明白吗,跟年长的绅士们协商这个那个的行为,不是一个年轻女士该有的。跟他们协商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
“不要!”凯瑟琳慌张起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说道,“谢谢您的关心。但您实在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虽然他们两人都已经年迈,但对我来说是从小就认识的人。”接着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道,“再说,我已经找到能帮我说话的人了。”
“哦?是谁呀?”
“汤姆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卡尔索普先生。我已经给他写了信。”她没有说到自己还没把那封信寄出。那封信现在正在门前大厅,等着送往贝辛斯托克的邮局。
亨利伯父细细地盯着凯瑟琳的眼睛说道:“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你的两个监护人昨天热情地招待了我。”
“是啊,他们两人都很乐意接受你伯父对今后的计划呢。”艾伦伯母很满意地微笑着。
凯瑟琳硬是压制住快要爆发的怒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请问是什么计划?”
“你伯母说得对,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应该在我们这里继续住下去。以后……这个以后再说吧。”
凯瑟琳站起身,说道:“谢谢你们为我费尽苦心。但是,你们现在做的有点超前了。我希望亲自和琼斯爵士、阿米蒂奇将军见面,以决定自己的未来。说起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和他们见面的?”
“就在昨天,我想去做个自我介绍,并把瓦尔特也一起带去了。我们和琼斯爵士、阿米蒂奇将军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三十分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上?既然是和我的监护人谈话,比起带上你的儿子,应该是带上我才更直接吧。”
“我说了,年轻女士不应该这么我行我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你已经不是单独一个人了,我和你伯母都在保护着你的利益啊。”
“比起我的利益,你们是在保护我的财产吧?恕我直言,自从你们知道海利尔斯的继承权详情后,对我的关心就大大超越从前了。”
亨利·佩恩听后,更是恬不知耻地笑道:“当然,你说得很对。但我们这么做又有什么错呢?你可是巨额财产的继承人呀,凯特。难道你宁愿做一个只能依赖这自私的世界的慈悲来度日的人吗?不是这样的吧。”
艾伦两手握起凯瑟琳的手,说道:“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护你的利益,仅此而已。多么可怜的孩子,再也没有别人可以依赖了。”
“真可惜。”凯瑟琳抽回手,“我自己还有这个领地,这几年来一直都是我自己照管的。我不需要什么保护者。何况,我希望自己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
亨利伯父摇摇头,说道:“琼斯爵士说过,你是一个倔强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不过,我看琼斯爵士能很快改变你的想法。你想去见监护人就尽管去好了,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种不安使凯瑟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她好象为自己壮胆似的说道:“琼斯爵士的思想确实比较保守,但是他对我一直是很疼爱的。不管怎样,也不可能强迫我走一条不幸的路。今天我会去见琼斯爵士,也会去和阿米蒂奇将军谈谈,我先离席了。”
凯瑟琳一边叫人准备马车,一边快速换好衣服,然后就向贝辛斯托克出发。现在可能都已经太迟了,她不想再耽误一分钟。她心想,他们决不能无视我的想法,让我跟佩恩一家人一起住下去绝对不可能。我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凯瑟琳刚到达贝辛斯托克,就吃了监护人的闭门羹。琼斯爵士的下人说,爵士现在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琼斯爵士一直是一旦遇到问题就拿身体不适当借口的人。于是凯瑟琳不管下人的说法,坚持要见爵士。
“你为什么偏要打扰我啊,凯瑟琳?你从前就是个倔强的孩子。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琼斯爵士愤怒地说。
凯瑟琳对琼斯爵士表明了自己想离开海利尔斯,和蒂利亚德小姐一起住的计划。
“你怎么会这么胡闹?”
“我……我根本不可能和那种伯父相处。”
“简直是胡闹!佩恩先生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他的儿子也是个难得的好青年!”
“请您相信我的话吧。求您了!我和伯父绝对无法和睦相处的。没错,我绝对不要和他一起在海利尔斯继续住下去!”
“你不要?什么意思?你有这个权利吗?”
“但是我……”
“够了,凯瑟琳!你的问题在于长久以来你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按你自己的意思做,没人好好管教你!我经常想,你对海利尔斯的管理也经常说这说那的。那不是女人该管的事情。你就是这样才会变成这么不懂事的。”
这不公平的话让凯瑟琳生气了。“监督海利尔斯,并不是我自愿去做的。祖父病倒了,汤姆又不在,我没有办法才那样做的!”凯瑟琳虽然说得很激动,但琼斯爵士只是愤怒地盯着她而已。凯瑟琳勉强地按捺住自己的性情说道:“但是,正如对琼斯爵士所说的。我对伯父继承领地这件事是很受打击。对我来说,海利尔斯是……本来应该由汤姆继承的。所以,就请您让我住到别处去吧,这才是明智的做法。”
“不行!你是故意用这种说法来欺骗我吧,我是不会上当的!你也该好好学习下怎么谦虚做人。真是的,像你这种小女孩,能够把海利尔斯的监督工作交给别人来做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的事。比起指挥大男人干这干那,还不如多想想裙子啊、跳舞啊之类的事。”
“我才不要去想那种事情!”
“那才是你该考虑的。还有结婚的事也是。比起管理领地的事,你祖父更应该教你结婚之类的事才对。你伯父就不同了,他对你结婚的事可是考虑得非常合理……不过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伯父怎么说的?他有什么权利对我的将来说这说那的?求您了,让我离开海利尔斯吧。我……”
“不行,我不想再跟你说下去了。凯瑟琳,我的心意已决。虽然将军和我可能都已经年迈,但是你伯父说的话在我们听来都很合理。他和他的妻子有着自己的孩子——当然也更了解年轻人。而且从各方面看,我都能感受到他们非常重视你。我们认为,他们一定能好好照顾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
琼斯爵士看见凯瑟琳想反驳,就立刻坚决地说:“你必须抛开你的怨恨,向他们打开心扉。”
凯瑟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说道:“那么至少也请增加一点我的零用钱吧。”
琼斯爵士靠到椅背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按响了传呼铃。“不行!总之,我不想再谈下去了!头好痛啊,似乎又要发作了。我真不该见你的,一累起来就会这样。”他朝着凯瑟琳摆摆手说,“你改天再来吧,凯瑟琳。等你再懂事点了再来。在那之前,你先学会感谢你伯父的好意。真是的,朗迪鲁,送佩恩小姐出去。然后赶快回到我身边来,我要躺一躺才行。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凯瑟琳带着愤怒和极度的不安离开了琼斯爵士家。看来亨利伯父已经非常成功地把其中一个监护人拉拢了。但是不要紧,阿米蒂奇将军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凯瑟琳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好好说服他,往阿米蒂奇将军的住处迈进。但是在将军那里,她得到了更令人失望的结果。将军今天早上出发去巴斯了,几个星期内都不会回来。凯瑟琳的心重重地往下沉。亨利·佩恩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自己到贝辛斯托克来得太晚了,才造成的这么不利的后果。
回到海利尔斯的凯瑟琳虽然很失望,但却没有气馁。虽然可能比想象中要花更长的时间,但迟早会让监护人同意的。虽然琼斯爵士总是那个样子,但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来吧。他总不能永远听不进我的话吧。而且巴斯也不是远在天边。尽快给将军写信吧,我迟早要从海利尔斯搬出去给他们看看!
然而,夏天过去了,秋天到来了,然后冬天又到来了,事情却没有半点进展,凯瑟琳还是没看到从海利尔斯搬走的希望。
一八一五年十月
十月末的一天,天空阴沉沉的,凯瑟琳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眉头紧锁地看着那荒于管理的庭院。海利尔斯里里外外都开始荒废了。凯瑟琳闭上眼睛,一拳打在窗玻璃上。我绝对不能放弃!但是,自己又能坚持多久?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助,这么孤单。逃离这里的计划完全停步不前,而琼斯爵士曾经提到过伯父的计划却在步步逼近。他们计划让凯瑟琳和瓦尔特结婚。这样一来,就可以一次解决掉凯瑟琳的问题和弗兰普顿家财产的问题了。这个计划只是想想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然而在这个家里,除了凯瑟琳,其它人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总是尽量让凯瑟琳和瓦尔特相处,逼她接受他的关心、帮助,还有要求。刚开始时,凯瑟琳还是接受瓦尔特的,但很快她就看清他的魅力只是表面的。其实瓦尔特是一个冷酷的人,做什么都只求自己的利益。自从凯瑟琳发觉了佩恩一家的计划后,就尽量避开瓦尔特,但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瓦尔特的自恋程度简直让人叹服,他还以为凯瑟琳是故意和他打情骂俏,还经常取笑凯瑟琳害羞。最近他总算是发现了凯瑟琳是真的在拒绝他,于是他干脆把本性暴露出来,更加死缠烂打地围着凯瑟琳不放。凯瑟琳发现了要躲避瓦尔特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现在她每天除了吃饭以外都不跟其它人一起,这就使她更感到孤独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没等凯瑟琳回应,瓦尔特已经开门进来。凯瑟琳冷冷地看着他。他总是这样以最符合场合的衣服近乎完美地装扮自己,今天他扮演的是乡下绅士。麻布衬衫一如既往的毫无皱褶,靴子光洁发亮,鹿皮做成的骑马裤有如全新,上身的衣服如手套一般紧紧地贴住身体。华丽的金发很随意地遮掩着一边的眉毛,脸上堆满了看似灿烂的笑容。瓦尔特慢慢走进房间来。
正好在一年前,汤姆也是这样从门口走进来,他熟悉的面孔又鲜明地出现在凯瑟琳的脑海里,以至于她不由呆住了。但两人竟有着如此天渊之别。当时汤姆刚骑马回来,被风吹过的金色头发蓬乱地垂在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笑脸的两旁。鞣皮的裤子沾满了泥土,穿旧了的绿色骑马服虽然说不上是优雅,却舒适地包裹着宽阔的肩膀。凯瑟琳记得,当时因为他穿成这样而不让他进到家里时,他还抗议呢。然后汤姆又会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结果凯瑟琳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欢笑……
为什么?为什么汤姆现在不在这里,为什么不来救我?是的,他已经在滑铁卢战役中牺牲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所有困苦和艰难,包括这个瓦尔特烦人的关心。
凯瑟琳整理好情绪,冷冷地说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行?你父亲已经把这个房间还给我了。这是我的房间。我不欢迎你,所以你出去吧!现在立刻出去!”
“哎呀,你还真可以说是我遇到的女性中最冷淡的一个了。”瓦尔特心情仍旧很好。“你就像玫瑰一样,浑身长刺。如果我不来这里,又怎么和你说话呢?你除了吃饭时间,就完全不到楼下去啊。来吧凯特,对自己的表哥温柔些嘛。见不到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多寂寞。”
瓦尔特进一步向房间里逼进。凯瑟琳绷紧了身体,但却没有动,因为她不想向对方示弱,免得对方更放肆起来。她冷冷地说道:“我应该说过,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你可真冷淡啊。”
凯瑟琳不理他,再次往窗外望去。瓦尔特立刻从后面抱住凯瑟琳的腰,说道:“你到底不喜欢我什么地方啊,我的可人儿?”
凯瑟琳挣脱瓦尔特的双手,并把他推开,说道:“你给我放手,我不是你的什么可人儿,快给我出去!”
瓦尔特皱起眉头说道:“真是的,你的脑袋里是不是住着恶魔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冷淡?你周围已经没有其它男人了——难道不是吗?如果有的话,那是在哪里认识的?”他凑近凯瑟琳的脸,盯着看了她一会后,说道,“没有,一个也没有……但是,总觉得有点别的什么……”瓦尔特进一步逼近凯瑟琳,凯瑟琳把身体绷得僵硬。
“我已经说过了,别靠近我!”
对方得意地笑道:“你还真够倔的,像个野生小动物一样。我只要一想到把你玩弄于手中就兴奋得不得了,凯特。我和你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能做你的好朋友。”
“真正的朋友肯定会帮我逃出这里的。逃离这里,也逃离你的家人。”
“只要你说一声,我就立刻把你从这里带走。只要你肯嫁给我。”
“我完全没有打算要考虑嫁给你的事情。拜托,你出去吧,别来纠缠我!”
瓦尔特若有所思地盯着凯瑟琳,说道:“真够有骨气的,凯特。我还真是佩服你。不过你早晚要投降的。除了在村里的那个老女人之外,你再没有朋友了。即使拥有巨额的财产你也无法使用。这样你还打算怎么逃走?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依靠监护人了。那两个人会想从我们这里把你带走的。帮你找住处这种麻烦的事,他们才不会管呢。而且他们都很喜欢我父亲——当然也包括我。我们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你这样不行的,凯特。好好看清现实吧。到最后你也只有放弃的份。既然如此何不早点放弃?我会让你幸福的。”
“才不要!我虽然只是一弱女子,但斗志却不比汤姆弱。我才不会输给你们父子这种下等人!”
“我看你是搞错了。”瓦尔特低低地笑道,“不过算了,我就只管等好了。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所谓斗志哦。我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驯服人了。”
“你给我出去,还是说要我叫下人过来?”
瓦尔特又笑了,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我会出去的,我的可人儿。但是在这之前我要给你送份礼……”他说着突然把凯瑟琳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伸到她背后。凯瑟琳的头发被毫不留情地扯住,脸不由地仰了起来,瓦尔特用尽力气强吻了凯瑟琳后,一把把她推开。凯瑟琳摇晃着撞到了窗台上。瓦尔特刚刚的那好心情已经完全消失无踪,转而冷冷地说道:“你还真有点学起我来了,凯特。我可不喜欢被你这种小女孩说成下等人。你要敢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以后给我小心点。”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剩下凯瑟琳靠在窗边,身体直发抖。
凯瑟琳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别说是这种耻辱,就算是刚刚如此被一个男人接近,至今为止也是一次都没有遭受过的。她至今为止认识的男性都是些漫不经心的人,有时他们连她是女儿身的事实也忘记了,她自身也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而且由于要照顾长年在家里休养的祖父,凯瑟琳自从十六岁起就放弃了一般的社交生活,偶尔需要和外界的人交往时,她也会把自己女性一面收起来,以事务性的态度和男性接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凯瑟琳的年龄其实还算小的。但是现在被瓦尔特欺负后,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作为女性的软弱。无论她怎么鼓起勇气,内心还是惧怕不已。
凯瑟琳开始以现实的眼光来看自己的未来。伯父很明显会逼她与自己的儿子结婚。凯瑟琳怎么也不会忘记,亨利·佩恩刚到海利尔斯时行动之迅速,是凯瑟琳无法忘记的。当他知道佩恩家的资产掌握在凯瑟琳手里时,就立刻去说服监护人,把凯瑟琳留在海利尔斯和自己一起住。那时,亨利就已经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监护人,向他们展示瓦尔特天生的魅力和伪装的正派作风,把监护人完全蒙蔽了。当时他们就已经计划着让与外界缺少联系的凯瑟琳,在寂寞中渐渐屈服于瓦尔特的魅力。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他们肯定会采取更不要脸的强硬手段。到那时,自己到底能往哪里逃呢?
凯瑟琳越来越不安。恐惧里混杂着愤怒。而这股愤怒又开始朝向那已经去世的人——她曾经如此深爱,如此深深哀悼过的哥哥和祖父。这两人把她一个人留在了世上,让她现在和亨利·佩恩父子孤身奋战。她在世上最爱的两人的回忆,现在已经在她悲愤的内心中渐渐淡去。凯瑟琳的口里发出绝望的呜咽。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去蒂利那里,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想出把凯瑟琳·佩恩从毁灭边缘拯救出来的办法。
这是一个阴沉沉而寒冷的日子,风把头上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凯瑟琳走在通往村子的路上,这天气和凯瑟琳现在的心情一样阴郁。真不公平!才二十一岁就仿佛已经集世上一切愁苦集与于一身。没用的监护人!我都已经拜托过爷爷了,可是为什么爷爷就不能找些更年轻点的监护人呢?找个律师或者工作上有关系的人也好啊。就算现在那两位监护人是多么的德高望重,也无法把我从现在的困境中拯救出来,他们根本不可能跟亨利·佩恩佩恩这种老谋深算的恶棍和他那令人反感的儿子对抗。凯瑟琳踢了一下路上掉落的树枝,无处发泄的愤懑化作呻吟声。
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帮手?
来到教会门前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旋风把凯瑟琳的外套卷起。真是受够了!凯瑟琳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把外套扯下来,正要急急地往前走时,突然一头撞上墙壁似的物体。她一时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呢?啊,请不要动,先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吧。”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在凯瑟琳身边弯下腰,检查起她的脚来。凯瑟琳忍无可忍了。
“别碰我!”凯瑟琳气势汹汹地说,“不用劳烦你扶我!多管闲事。”
但是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还是拉着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说道:“我送你回家吧。如果不能确定你有没有受伤,我实在无法安心。”
凯瑟琳一站起来,就把男子的手挥开,一脸怒气地仰望着对方。只见这名男子外表虽然算不上是端正,但相貌却也称得上富有魅力。他现在正一脸担心凯瑟琳的样子,下巴和嘴唇周围可以看出久经锻炼的意志和坚韧。冷静的榛木色的眼睛周围有着经常欢笑而形成的皱纹。
但是现在的凯瑟琳完全看不到这些。她愤怒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自己能行,不要你帮我!你给我让开好不好?”凯瑟琳仿佛完全不想再看到对方似的,拍拍外套上的落叶和泥土,准备继续赶路。但是很不幸地,突然又刮起一阵狂风,凯瑟琳还没来得及伸手按住,帽子就已经被卷走了,并落在教会的庭院里。
那位陌生的绅士立刻追上帽子,一下子功夫就把帽子抓住了。那敏捷的动作,让凯瑟琳内心也不由感叹。他回到凯瑟琳身边,一边行礼一边把帽子递给她,一脸调皮地说道:“又打扰你了,还请你多原谅。让我来帮你吧?”
凯瑟琳一把拉紧外套上的系带,然后一把拽下他手中的帽子。她感觉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由于刚刚摔了一跤,胸中的悸动更强烈了。而且这个……这个男子,居然还在笑话我!“我、我……”凯瑟琳想把帽子的系带绑好,但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来帮你吧。”绅士从凯瑟琳手里拿过帽子,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头上,并帮她把系带绑好。他的动作非常灵巧,一点都不令人感到虚伪做作。“我还是陪你一起走去到目的地吧,走吧!”绅士托起凯瑟琳的手臂。凯瑟琳惊讶地察觉到自己现在内心的感情。她发觉自己是一个多么无力的女性女人啊,居然会想依靠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的手臂,甚至希望把一切都交托在他手中。只要一小会儿就好,如果可以把自己肩上的重担都交托给他的话……。凯瑟琳绷紧了身体。我怎么可以这么软弱?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只有独立才能变强大。
凯瑟琳再次把对方推开,用一付找人吵架的口吻说道:“我很感谢你帮我取回帽子。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您的帮助的了,先告辞了。”凯瑟琳说完头也不回地沿着小路前行,进了村子。但是来到蒂利蒂利的家门前往后回望时,刚才的那个男性正站在路的拐弯处,仿佛是确认她是否安全到达目的地。这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绅士看见凯瑟琳望向这边,就轻轻行了个礼,但凯瑟琳却完全无视他,走进蒂利蒂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