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彻在这世界上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她自己就是个麻烦。
有人敢给她找麻烦,那她就一定要好好麻烦麻烦那个人。
两天不到,她调查清楚敌人的真面目。
白志海,十七岁,一年前来的转校生。他有个绰号叫豆沙包,得来原因,本人生得唇红齿白性格又十分腼腆。
见到白志海时石彻证实了这个原因。
她忍着被蚊子吸血的痛苦埋伏了一个小时,趁他再次动手时人证并获。
白志海瘦高个,人很斯文,形象和那种做坏事的混小子完全不沾边。和这镇上其它男孩不同,他从指甲缝到袜子都纤尘不染,发型和服饰没那么俗不可耐,显然有用心搭配,但丝毫没有脂粉气。凭心而论,他应该是全校也是全镇最帅的男生。
看到石彻出现在他面前,他双手故意插进裤兜佯装镇定,但他微红的颧骨出卖了他。
盛夏过后的蝉鸣听起来有几分急躁慌张,石彻直视白志海那双羞怯但却没躲闪的眼睛。
“要么我们打一架,要么聊聊。”
白志海没有和石彻聊,虽然他个头比石彻高,肩膀比石彻宽,他也没有和石彻打架,或许是身为男子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脸涨得通红,转身逃跑了。
石彻的格度也使她不能去暴凌一个胆小鬼,虽然她推着那辆轮胎瘪掉的自行车走回家的路上,不止一次想过要将豆沙包那张俊脸揍成猪头。
她答应过不给老爸惹事,于是逼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忘掉这个小插曲,不过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个疑惑:豆沙包到底为什么要扎她的自行车轮胎。
直到一个星期后,她放学做值日时,看到学校里五个校霸男生在楼道角落里揍豆沙包。
当然,她不是无意发现的,她已经默默跟踪观察了豆沙包好几天。
石彻记得老爹常说善恶因循自有天道,豆沙包扎了她的自行车胎十二次合当遭此报应,她最好不要逆天而行。
不过豆沙包也忒奇怪,老师办公室就在楼上,他只要大声呼救就可以免遭欺负,可他竟忍着一声不吭。
石彻眼神又特别好,能看到其中一个渣渣隔着书本用拳头捶豆沙包的腹部,这种手法能避免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施暴痕迹,却能令对方受伤甚至内出血。
从那几个男生对豆沙包的辱骂中,石彻大致弄清,事情竟和她有关。
原来是这几个整天在学校为非作歹的坏小子再次逼豆沙包去扎石彻和其它同学的自行车,被豆沙包拒绝,所以他们才教训他。
三两下揍得那五个混蛋满地找牙对石彻来说自然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自然她事先包头蒙脸戴墨镜换衣服乔装一番,免得给人认出来事情败露又得挨老爹剋。
几天后,当豆沙包在回家路上捧着根快融化的巧克力雪糕堵住石彻,吞吞吐吐向她道谢时,她有点想不通他怎么知道,是她救了他。
“因为你身上有泥巴味。”
“泥巴味?我天天都有洗澡!”
石彻莫大的冤枉,每天不洗澡老妈可是连屋子都不让她进,说着她立刻嗅自己身上,可并没闻到什么泥土味。
“你洗不洗澡关我什么事。”对方给了她一个看到智障的眼神,将那根融化的雪糕撂在她手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你身上没有泥巴味,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傻乎乎地多管闲事。”
石彻没顾上追问他为什么会被那帮坏小子盯上,而是趁雪糕没变成水之前将它吃掉。
做好事果然是甜美的,这简直就是她这个夏天吃过的最好吃的雪糕,她连一点点粘在手指上的巧克力都舔得干干净净。
其实她不用问,可以猜出那些人为什么要找茬豆沙包。
豆沙包是跟他母亲从大城市搬到小镇的。只有他和他母亲,他的父亲从未出现。
他母亲石彻在街上偶尔遇见过,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很有姿色,穿戴时尚像个贵妇,总是冷沉着一张脸,似乎对这小镇的一切都很嫌弃。
街坊们说她没有工作,很少出门,也从不提及自己的丈夫,对人颐指气使,花钱阔绰。
风言风语在他们母子回镇的第一天就传遍了。
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豆沙包的母亲是一位有钱人的二奶,豆沙包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母子俩是被有钱人的正室赶到这里来的。
对镇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豆沙包母子的身份就是一种耻辱,不配和他们平起平坐,谁都可以鄙视这母子俩,谁都可以戳着这母子俩的脊梁骨骂。
至于那些会在这母子身上踩一脚的人,甚至都会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到底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又是坏人?”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石彻忍不住提出最近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坏人脸上可不会写着‘我是坏人’。至于好人嘛,记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谢颖一面使劲儿给女儿夹红烧肉,一面使劲儿给老公夹青菜,“要看他做的事,只要做坏事,就是坏人。”
“你妈的意思是说,谁都有可能做好事,谁也都有可能做坏事,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石敢当看着自己碗里的一堆青菜和女儿碗里的一堆肉,眼泪都快流下来。
“不过……”谢颖笑眯眯夹了一筷子肉亲自喂到老公嘴里,“这世界的好坏对错,有时很难界定,每个人都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却很难用别人的眼睛来看自己,所以人常常以为自己对,别人错,自己好,别人坏。”
“哇,老妈你不仅做的红烧肉最好吃,说的话也好有道理。”石彻觉得妈妈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我老爹真是太有眼光了,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来,闺女长身体,多吃点。”
石敢当顿时心花怒放,把剩下的半盆红烧肉往女儿面前一推。
就等着这一刻的石彻立刻抱起那盆肉呼噜呼噜往嘴里划,看态势就是再来一锅她也能连锅端了。
谢颖和石敢当两人眉花眼笑瞅着石彻把碗里盆里都吃得一干二净,只见她放下筷子。
“老爹,老妈,我要交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