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莱三面环海,渔业资源丰富,还经常能够发现新的海洋物种,于是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催生了大批养殖或捕捞公司,还有很可观的就业机会。
于是大量的劳工涌入塔莱,连最南端海洋资源最匮乏、主要从事种植业的多波纳也充斥着寻找渔业工作的人,小小的岛因此繁荣起来。
听起来,前景是不是无限美好?
可但凡涉及到利益,就很容易滋养肮脏的罪恶。
“职业的掮客通常会去偏远的村庄或者岛上,以高额的工资欺骗年轻力壮的男人,最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将他们卖给某些捕捞公司,从中赚取中介费。”
这还不包括强迫、绑架劳工,国内和外籍的男人以及儿童,甚至还有病患伤残。
晏唯把扎在卵石小路上的碎瓦片用力拔出来:“公司会给他们伪造身份带进渔场,他们每天工作22-24个小时,吃喝只有米和烧开的海水,几乎没有工资,不敢生病不敢逃。”
没有药和喘息的机会,停工就会被毒打或者电击。
活着的时候每天和鱼虾渔网为伴,死了就会被缠住渔网扔进海里,或者被丢进冷冻库里,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被处理掉,谁知道陈尸的地方离家乡多远?
小路的土层上剩一块巨大的伤疤,细碎的泥沙慢慢地淌进去,形成一道狰狞的沟壑。
“陈先生救的是塔莱省洛班岛一家捕捞公司的渔奴,上周试图逃跑时被逮住毒打,船长以为他死了就给绑船桅上丢了,顺流漂来这里修养了三天,可能走漏了风声。”
晏唯捏着小瓦片比划:“我知道你们没有理由和他过不去,但是我还是多句嘴,周先生应该知道这件刑事案最后的量刑,警察是不会放过,我来也是为了曝光他们。”
周峤低头,瓦片的棱角对准他的眼睛。
“你怀疑我?”
“不一定。”
“我们有职业操守。”
晏唯把瓦片扔进垃圾桶:“那就好,合作愉快。”
可她脸上的表情真不像用词那么让人感动。
周峤要笑不笑:“为什么不能是你?”
哦?
晏唯转头,听他分析。
“所有知情者,除了警察就是你,杀伤力最大。”
晏唯面不改色:“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风声是永远不会从我这里漏出去的,你怀疑凯撒或者Lau,都不能是我!”
不给个理由?
“周峤——”
“嗯。”
“你能忘记脸上那道疤,有多疼吗?”
周峤沉默。
晏唯笑笑:“我也不会忘。”
吴炜鸿和孔莎从木屋里出来,一前一后,小哥哥贴心地把黏在地上的白纱帘捡出来放好;阿公收了手机,问罗盘找到人没有。
一切都显得非常和谐。
晏唯慢吞吞地顺着小路走,突然转身:“如果不介意,我想知道这两天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天差地别,是我做了什么,还是你做了什么?”
前两天还老死不想往来呢,昨晚上那一出是几个意思?
庭院就那么大,她声音稍微放纵就能让所有人听个一清二楚,有事情的继续做,没事情地胡乱找事干,只是又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周峤低头看她一眼:“想知道?”
可不吗,一院子人都好奇着呢!
他冷笑:“你猜啊!”
哎哟,我去!
晏唯还是平常那副表情,两个指甲尖拎着衬衫袖子甩啊甩的,舞得跟个小风车似的,呼呼地喘气,挺好一件衣服硬生生被她甩出几道褶。
周峤觉得,她大概又要上来撞他了,还带着弱不禁风的小武器。
晏唯只是看着他,然后摸出了手机,接通:“凯撒,是我。”
一场暴雨让信号特别烂,凯撒在对面发出一长串的电流声,刺刺拉拉的怪响让人恨不得把他从电话里拉出来,给舌头抻直了。
晏唯举着手机不厌其烦地寻找信号好的地方,总算把话听个大概:“养蜂农场已经不安全了,尽快离开!”
最后补充:“不要轻举妄动,塔莱那么多岛,不但渔奴救不出来,万一你也被囚禁起来,找都找不到!”
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打算?
晏唯和气地答应:“好的。”
凯撒:“你确定吗?”
“保证。”
“晏,我选择再相信你一次。”这位阴柔的警察先生犹豫着挂了电话。
她看起来这么不可靠?
晏唯收起手机,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男人:“我的工作暂停了,请问周队长,塔莱有什么适合旅游的地方吗,可以潜水抓小丑鱼那种?”
幼稚。
可是他还是回答了:“红滩。”
“好的,回见。”
方瑶开车:“咱们就这么旅游去?”
不然呢?
晏唯仰躺在副驾里,闭目养神:“凯撒担心的对,好几百渔奴,万一走漏风声,人救不出来不说,他们的下场无法想象。”
等Lau的消息吧。
方瑶一脸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要去看小丑鱼了?”
“……”
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几年的女孩子还能有颗少女心,也蛮好的。
“好激动啊啊啊!”
晏唯哼了声:“等会给你们合照录视频,发朋友圈微博,ins和油管,打印裱起来挂床头上,再找人做个手办。”
“好啊。”
你开心就好。
晏唯默默地翻身——
轮胎突然蹭过崎岖的山道,拖出一声长长的刺破耳膜的尖叫,车身剧烈一震,刹在了原地,抖了两下不动了。
仓促间,脑袋磕在了面板上,晏唯缓缓睁开眼睛,前方正有两辆车把山林出口堵死。
“下车!”
车里跳下来三个男人,挥舞着拳头冲过来叫嚣着:“下车,他妈的都给老子下车!”
“中国人?”
晏唯锁上车窗:“给Lau打电话,告诉咱们的位置。”
Lau很快接通:“我在路上,对方是什么人?”
方瑶看过来——
晏唯反映平淡:“如果没猜错,陈方原家属。”
方瑶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你们快来!”
车窗外的男人见车里毫无动静,索性放弃辱骂,回到车后拖出工具箱,倒出了几把扳手气势汹汹地闯过来,疯狂捶打车窗玻璃。
“别出来!”晏唯解开安全带,摁锁,准备下车。
“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