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唯劈头就问:“人呢?”
丹歪着头看她:“什么人,那个小帅哥吗?妈咪你是不是真的和周队长好上了,竟然先关心他的人,都不在乎我!”
她很伤心,两条整齐的麻花辫死气沉沉地搭在脖子里,勉强支棱着漂亮的碎花蝴蝶结。
逃亡的日子里,这么有闲情逸致?
晏唯冷笑:“你需要吗?”
“妈咪,我很想你。”小女孩突然示弱,丢了鱼叉,从窗台跳下来,扑进她怀里。
晏唯被她的热情撞退了半步:“再问你一遍……”
“他没追上我,我只记得逃跑了。”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央求她,“不知道他在哪,妈咪你要相信我的真心。”
晏唯推开她:“你的真心留给她吧。”
她招手,示意Lau来。
“妈咪,你不爱我了。”
“你把我当成妈妈吗?”
小女孩突然对着她的背影歇斯底里哭叫:“没有,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死了,她是为了你被那么多男人……”
“丹!”Lau厉声呵斥。
海上屋的灯光昏暗,被木踏板下脏污的海水衬托的更加阴沉,晏唯站在一片阴影里,脊背挺得笔直,看不到她的眼睛。
Lau拎起小孩就走。
丹回头看晏唯:“所以,真相不是人人都愿意听,妈咪。”
讽刺的是,她的职业选择,注定只能求一个真相。
回程的途中,谁都没开口再说一句话;丹到了警局,除了跟Lau兜圈子就是哭,交谈多次中断。
Lau最后一次合住笔记本,无奈地摇头:“作为孩子,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可我们无法把她当做成人来审讯,晏小姐,你想和她谈谈吗?”
晏唯倚在门口,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注意丹的问询,反而在观察警员。
“昨天来的时候,人没有这么少,都下班了?”最近事态紧急,不应该。
Lau点起烟抽了口:“明天要去解救渔奴。”
晏唯蓦然转头:“这么突然?”
Lau的解释是原先打算在文化周第一天,同事以记者的名义接近渔业公司,核实渔奴和渔岛的下落再计划解救,但是凯撒衡量过晏唯提供的情报,认为公司可能有所警觉。
这样的情况下,必须速战速决,准备不充分只能随机应变。
她摁碎了烟头:“不介意的话,能跟我说说渔岛的情况吗?”
“地狱。”
Lau耸肩:“那就祝我能够活着回来。”
会议室的门打开,她的上司领着周峤和阿公出来,握手致谢,对他们明天慷慨无私的奉献表达了无比的崇敬,并希望他们能够注意安全。
晏唯问:“他们?”
“德士安联作为人道组织成员愿意提供无条件援助,而且救援队足够应付各种恶劣环境。”Lau看她一脸古怪,终于笑,“当然我们也是为了方便监视,陈的死因还不明确。”
不只是帮助警察混进文化周吗?
晏唯皱眉:“我去聊聊。”
Lau跟了几步:“你不在,我们不好问询丹,不符合程序。”
晏唯回头,笑得意味深长:“无论什么手段,符不符合程序,她今天都不会说实话。”
丹的出现,应该另有目的。
虽然说不具体,但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们在一起逃亡四年,越是坎坷越是能看清楚一个人,丹心思不坏就是犟,任性起来像头莽撞的野牛,现在野牛被套上了笼头。
行为怪异,举止反复无常,如果没有人驱使,不符合常理。
能够威胁她的事情,母亲和姐姐都不在了;显然对方也没有伤害到她的打算,应该不是天使组织的人,那么又会是谁?
毕竟这几年,她的人际关系寂寞得可怜。
至于最近,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也就是救援队了,今天早上她不是还把吴炜鸿给诓丢了么?所以到底是针对吴炜鸿,还是救援队里的谁?
救援队……
“周峤。”
阿公闻声停下,对身边的人耳提面命:“你和晏小姐好好讲话,我到车里等你。”
周峤点着烟,也没回头,问来人:“现在有机会了?”
他在说电话里的事。
晏唯笑:“那时候Lau来找,你一个男人这么记仇的?”
周峤说这和性别没关系:“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有情绪。”
哦,这句听懂了。
晏唯眨眨眼睛:“我说了,不介意。”
“对不起。”他吸了口烟,口齿倒清楚,绷了一路,现在才轻松下来。
“这就完了?”她坐在门口的藤编椅里,仰着头拿乔,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很快乐。
可是在海上屋,丹的话,他听得清楚,她的反应,他也看得明白。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世界,无暖无光,只她独自在里流浪。
他碰上了,能不管吗?
周峤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溜进夜色:“讹我?”
听听这什么虎狼之词,委婉点是社交,直接点是情调,懂不懂规矩,不谈利益能叫讹吗?
哒哒弹了两下桌子,晏唯回:“不劫财也不劫色,用词准确点。”
她低着头,绷不住笑。
他看见了:“请你吃饭。”
“好啊。”
闲聊结束。
晏唯说:“吴炜鸿去见了他的校友,搞到五张记者证交给你带给Lau,然后来沙滩找我,碰到丹然后失踪,到现在……十一个小时十六分钟。”
“你也怀疑渔业公司。”
“我和Lau讨论过,只有这一个理由相对合理。”
“所以,丹和渔业公司合作了。”
晏唯起身:“先把人救出来,才有答案。”
“问个事儿。”周峤摁灭烟头。
“嗯。”
“你还相信她?”
晏唯说:“谁心里还没有恶鬼,可她要屈服,我也救不了。”
不幸的过去并不是为恶的借口。
回酒店时,Lau和两个女警察都不在,晏唯意外地在房间门角里发现了香薰,凯撒从萨亚的民宿里顺走的那杯,这是联络上了?
白蜡被戳了个洞,里面埋了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串数字。
拨过去,几番转接,晏唯几乎要失去耐心时,电话里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嗨。”
凯撒那阴柔撩人的烟熏嗓:“今天夜里劳驾你走一趟,螃蟹岛。”
这个鬼地方!
晏唯连头发丝都在拒绝:“非去不可的理由是?”
“吴先生可能被当做渔奴带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