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凌波微步，卫绪继续往选定猎杀的红圈方向走。地图中还剩下三个同样大小的红圈，卫绪选择了靠近自己的一个。
本以为越接近决赛时段，浓雾会慢慢散去，没有想到，雾霾更加严重了。
不过一会儿，扣时结束之后，就已经到了伸直手臂看不见手掌的地步。
这一次扣时，又带走了5个人头。场中加上卫绪自己，一共剩下8个人。
不知这五个人头里，有没有东方不败和杨莲亭。
说来也怪，他两人拿到了凌波微步，也不知道练了没有，如果练了，应该不至于被狙击到。
卫绪却不知道，凌波微步需要强大的内力作为基础驱动，才能够发挥相应威力，无根基之人强行使用，会造成自绝经脉的危境。这也是他不研读秘笈，只是当道具使用掉的一项弊端。
此时若非雾气太浓，卫绪不敢盲目行动，不然大概已经催动凌波微步走起来了。还好没有，否则内功修为浅，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渐渐接近那个不大的红圈，卫绪屏息凝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眼见视野越来越窄，卫绪怀疑是不是去雾效果被关闭了。然而打开人眼模组，去雾效果仍旧忠实工作着，却已没有了之前的药到病除之校。即便打开热感应模式，热感应画面也十分模糊。
近乎胶状的粘稠雾气，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热辐射的传播。
白。
除了白，还是白。
睁开眼睛就只有白。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白。
卫绪在茫茫的白中，几乎丧失了对时间与空间的判断力。白就像刺，扎入他的双眼，令他双眼干涩刺痛，几欲流泪。他闭上眼睛试图缓解不适，却没想到，即便闭上眼，视野中竟仍旧一片刺痛的白。
他心头剧颤，已经分不出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已经闭上。分不清自己是双目清明，还是已经失明。
他只能用力瞪大双眼，不停的寻找，希望随便找点什么杂色。然而除了白，他什么也找不到。
他又低下头，寻找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找不到自己。即便低下头，看到的也仍旧是一片白。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身体。
转而又看到了，他也感觉是假的，是幻觉。
他甚至对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产生了怀疑。
四周浓烈的雾霾中，时而忽然刮出一道烈风。卫绪警觉去看，看不到，凝神去听，也听不到。他知觉中的错误，似乎越来越多。
好几次他似乎看到前方雾中有人，而当他走过去时，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睛与耳朵，已经不再可以信任。
不知何时开始，恐惧如同锁链，从他的双眼穿透他，捆绑他，勒紧他。
卫绪用力呼吸，剧烈地深呼吸，吸入了大口大口雾霾中的颗粒，颗粒如同针扎着他的咽喉。火辣辣的疼痛终于让他找回了些许冷静。
从开局以来，他一直靠视野优势，才能屡屡收获人头。而一旦存活者中多为武功高手时，他的优势就被大大削弱。
直到此刻，视野彻底消失，他的一切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反观存活的其他武功高手，他们即便蒙上眼睛，其绝佳的听力，也能让他们听到周遭的一切。
为了避免率先暴露自己，卫绪越接近红圈，脚步就越发轻盈。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尖细而阴柔，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
“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过来领死吧。”
卫绪心中一紧，整个人都定格在原地，迈出去的脚悬在半空，就连即将呼出的一口气，都硬生生憋在了肺里。
怎么可能？！
卫绪一路过来，小心翼翼，确信自己就连踩到草叶枯枝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难道武功高到这种程度，真的可以远距离听到他人的心跳与呼吸？
然而，由不得他不信。
那话音落下之后，紧跟着就有一个节奏稳定的脚步声，冲着卫绪的方位，由远及近，踏步而来。
他的脚步是如此稳定，他的踏地是如此慎重。每踏出一步，都仿若力扛千钧，每落下一脚，都垒起庞大气势。
他就如隐身黑暗的猎豹，冷冷盯视着毫无防备的羚羊。只待步入刺杀距离，就会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在如此气势的压迫之下，卫绪根本没有办法呼吸。他的身体也没有再动一下，迈起的脚凝滞半空，如同按下暂停的动画。
卫绪没有动，不是因为已经被敌人的气势压制得无法动弹。而是这熟悉的台词，忽然让他想起了一匹名叫萧十一郎的孤狼。
萧十一郎在重伤垂死的状态下，用这句台词诈出了追杀而来的赵无极。
江湖人江湖计。若是从没有接触过，一定会大惊失色，然后或逃走，或出去迎战。但是卫绪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因何暴露行踪，加之台词如此熟悉，瞬间就让卫绪想到了萧十一郎。
于是，他决定多等待一秒钟。
然而，浓雾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次，卫绪都感觉他下一步就会突然穿破浓雾，撞到自己，然而每一次却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
卫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擂动的鼓槌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耳膜。他猜想，那人一定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而脚步的节奏仍旧一丝不乱，他一定带着戏谑的表情，嘲笑着胆怯的自己。
在压抑逼仄的浓雾之中，卫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方位包裹而来的幽闭恐惧。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放声大吼。
他再也无法忍受，决定在下一次脚步声落下时，拔剑出击。
卫绪是幸运的。他比别人多忍耐了一步。就这么一步而已。
当他决定拔剑的瞬间，在他左手边不远，也许不到十米的距离，一个尖利的嘶吼骤然划破了浓雾。
“去死吧！”吼声如此的尖锐，直欲刺破卫绪的耳膜。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啸，嘶吼变成了惨嚎。
“你你你……”惨嚎声结结巴巴，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他最后的疑问，“你怎么……不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声淡漠而嘲弄的冷哼，回荡在迷雾之中。
江湖人江湖计？卫绪在心里鄙视自己。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编号文员而已，哪里来的勇气看不起江湖人老奸巨猾的江湖计。若非有人先一步沉不住气，恐怕自己已经回到登录仓了。
仔细回想，卫绪似乎有点明白，红圈圈住的人既知自己位置被公布，便设下一个局。借助迷雾，第一步以言辞诈人，第二步以脚步声诱人。
而且他的脚步声，并不只出现在卫绪这一处，说不定各个方向上都有。
至于卫绪之所以听不到其他方向的脚步声，不会觉得脚步声很杂、人很多……卫绪简直要嘲笑死自己。自己的胆子实际上是有多小啊！
此时喘过一口气，才猛然惊觉，那人制造的脚步声是如此轻微，不凝神静听根本听不到。然而在环境的影响下、计谋的引导下，他耳中的脚步声竟然大如擂鼓。
恐惧对人知觉的影响，实在太要命了。卫绪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决赛圈，一定要冷静。
卫绪以最平缓的方式平复了呼吸，冷静下来，心中又疑窦丛生。那家伙最后发出的“你不在这里”指的是哪里呢？
是脚步声响起的地方吗？
如果红圈人并不在脚步声响起的地方，却又在何处？
他又是如何同时在多个方位制造出脚步声呢？
卫绪全然没有头绪。就在卫绪考虑接下来是退走还是原地窥视时，忽然，他发现存活人数竟然没有减少。
怎么回事？他没有收掉那个人头吗？
忽地一阵雾气扰动，卫绪就感觉一个什么东西从圈子中间飞了出来。速度不快，显然不是某种袭击。那东西“噗”的砸在脚边，卫绪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血肉模糊断脚，脚上还穿着无耳的麻鞋。
这断脚飞来，如此突然，却又如此精准，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卫绪脚下。立时之间，卫绪陡然感到从自己的双脚涌上来一股冰冷的凉意。
他确实发现我了！
隐约之间，卫绪似乎也听到其他方向上也传来了类似的“噗”的声响。
不止是卫绪一个，在其他方向上躲藏的人，他们也一样，每人都收到一条血淋淋的断肢。
即使位置被圈出来，那个人也没有丝毫畏怯。猎人们以猎物暴露踪迹而欣喜，大喇喇前来狩猎。却不知，谁才是猎物，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真正的猎手在圈中以逸待劳，翻手之间，已将攻守之势翻转。蜂拥前来狩猎的猎人，纷纷变成了案头待宰的羔羊。
卫绪几乎能够感觉到，那一个个方向上，躲藏在雾中暗自得意，却冷不防收到断肢的人们，他们倒抽着凉气，双腿开始发软，拔剑的手也开始颤抖。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甚至，是不是人。
浓郁的迷雾中，陡然变得从未有过的安静。就连树叶浮动的沙沙声，都被某只无形的大手，从空间中抽离。
啪！
卫绪听到自己脸颊滑落的冷汗，砸在脚下的断脚之上，然后和着血水，四溅开去。
直面死亡的恐惧骤然爆发，就像以前经历的那一次又一次梦境。
怎么会是梦境，明明就是真实。
冷汗渗出的真实，汗水滴落的真实，血液腥味的真实，雾霾灼烧喉咙的真实，眼睛雪盲的真实，刀剑及身时疼痛的真实，子弹爆头时、死亡的真实……
恐惧的真实！
梦境？
现实？
这个瞬间，卫绪再也无法轻易定论。
正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浓雾：
“龟儿子，贾人达，你脚不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