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恪笑着应下。她虽不明白柳容弈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不动声色之间,莫将军就愿意入其麾下了。但事已成,对柳容弈回京后的日子,必然是一个大帮助。
东临国四大虎符,其一就在莫将军手里。得莫将军,基本就等于得了东临国四分之一的兵力。
柳容弈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开口:“别高兴的那么早,如今局势使然而已。那老家伙没那么容易听我的。”
鄢恪连忙低头,抿了一下嘴角,想来柳容弈说的有道理,不敢多过开心放松,低头退了出去。
外面正是徐州难得的一个晴天,终于有了一点阳春三月的样子。
莫渊骑着马哒哒而来,在将军府门前翻身而下,正好瞧见莫将军在院子里逗自己的蟋蟀。这些年安定,徐州虽属要塞但也一直没出什么岔子,也没得什么战打。
一来二去,就懈怠了。
见着小儿子回来,莫珲挑了一下眉,“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和殿下多玩一会?”
“殿下说要早些回去,想来肯定是想鄢姑娘了。”莫渊自个瞎猜着道,他生在将门大户,比别人早熟一点,懂得什么叫青梅竹马。虽不明白其深刻意义,但起个哄够了。
这倒是稀奇了,莫珲停下了逗蟋蟀的手,看向莫渊,“殿下今日是一个人去的?”
往日柳容弈去哪都会带上鄢恪小丫头,事事要她在身边伺候才会舒心,今日倒是特殊。
“不,”莫渊摇头,来了兴趣,特地走到莫珲的面前开口道,“爹你不知道,殿下今日带了个有几分厉害的小丫头,刚学会用弩水平都快赶上我了。”
“不过还是比我差点。”莫渊睁着眼说瞎话,半点不打草稿的隐去了自己的丢人事迹。
莫珲脸上的笑突然凝滞了一下,目光有几分疑惑和凝重。柳容弈的底细他是清楚的,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丫鬟?
莫渊一下被这眼神震住了,不知所以的看着莫珲。
“什么样的小丫鬟?长什么样?多大?本事如何?”莫珲一连串的问下来,问的莫渊更加茫然。
“看着不大,五六岁的样子。本事倒挺大的,据说会使刀。今日学用弩,上手便会,是个有天分的。不过长相到没看见,拿布遮着脸,殿下说长得丑,遮了。”莫渊一一回答过来,看着莫珲的神情也不敢懈怠。
谁知莫珲突然笑了一声。
爽利的一声笑,笑的莫渊更加一头雾水。莫珲却只是让他离开,也不多解释什么。
只是在莫渊离开之后,莫珲的笑脸渐渐垮了下来,眼底毫无笑意。
后院里踏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和莫渊有七八分相似,走着过来开口:“这小丫鬟,就是父亲说的,殿下从这府里带走的一人?”
“正是。”
会用刀,长得丑,五岁大小。
莫珲一听便知了。
他说柳容弈怎么突然开这个口,有这个闲心救人了。原来本就是他想要的人,不过借自己的手用用罢了。
莫珲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这一声是真笑。
“儿子啊,你说殿下这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吗?”莫珲揣着手戏问道。除了他的人,又利用他一回。这个柳容弈还真有几分本事。
莫煜站在一旁没说话。这到底不是重点,柳容弈存这种心思无可厚非。重要在于,他们莫家如何做。
莫珲兀自笑了几声后突然又问:“京城那位,最近动静如何?”
“听说还在抓人。”
莫珲仰头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人在徐州,抓不抓,还得看咱们的。”
“你以为现在时局如何?”莫珲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莫煜沉默了一会,脸色有些沉重,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如今时局还有咱们莫家的选择,但若是几年后的时局,就不见得有我们莫家的选择了。”
莫珲盯了他一会,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便显得越发苍老,转过头叹息了一声。看来这浑水他是淌也得淌,不淌也得淌了。
“那你说说,这殿下下一步该干什么呢?”莫珲突然问。
“想必是投父亲之所好吧。”莫煜坐下答道,眼里比起咋呼的莫渊,多了好些沉稳。
莫珲嗤笑了一声,一手一挥,“我这个年纪了能有什么喜好,无非就是美人……”
说着,莫珲突然停了下了。
莫煜在一旁笑,“那日殿下救走的,好像还有一个小姑娘,据说长的不错。”
风过长林,冒了几天太阳的徐州又开始降温,迅速刮起了一阵风。
但却没下雨,只阴着天刮风,天色早早暗了下来。
颜绯站在后院一处少有人的角落里,这边有一小块无人打理的短竹。颜绯躲在竹叶下面,甩着手里的弩练习。
手感这种东西,只会越练越熟悉,直练到看见目标的一瞬间,也能百发百中为止。
颜绯闭上眼,转身睁眼的一瞬间,手中利箭飞出。
柳容弈半只手拨开头顶的竹叶,偏着半个身子,那支箭转瞬间就飞着柳容弈的腰间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襟。
颜绯尖叫一声,惊的手里的弩直接掉了下来。
“殿下没事吧?”颜绯惊慌的看着柳容弈,不染杂质的澄澈眼眸里满是担心。
柳容弈看着她惶然失措的模样,隐在几片竹叶后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箭飞过的一刹那他早有准备,侧身便避了过去,自然没有伤到他半分。
可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柳容弈轻笑了一声,言语有几分嘲然:“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呢。”
颜绯咬着唇看他,眼里有些委屈和害怕,支吾着开口:“我没有……”
那双眼转红,看着竟是快要哭了出来。
柳容弈凝了一下眼神,想起那些探子新查到的消息。和之前查的一样,清白透明,毫无半点异样。如今又见这般的她,看着也不像装的。
弯腰拨开头顶的竹叶,柳容弈捡起那弩,重新交到颜绯手里,语气忽然变的冷:“拿好自己的武器,下次再掉了,就别拿着了。”
颜绯愣神看着他,眼里还蓄着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圈又憋回去了,抱着弩说是。末了又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殿下恕罪,是我太不小心了。”
“以后可以去前院练。”柳容弈看着她后退了几步,走出竹林,拂落一片肩头的竹叶,又放缓了语气。
颜绯垂眸点头,眼神却骤然深了起来。
她知道,柳容弈终于开始对她放松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