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肖季然和李红秀两人都很沉默,中途两人有过一次对话,其实也就是肖季然一个人说的一句很长的话。
“李红秀,您可能不了解现在的教育,如果您单纯的想让我完成一遍您当年的遗憾,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国家现在很支持从业人员考学历,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完成。”李红秀什么也没说,只是保持沉默。
除此之外,除去不可避免的肖季然都是能躲就躲着李红秀,她总是转身太快,以至于看不见李红秀眼里的难过。
一天夜里,肖季然被肖父从梦中摇醒,带着她来到房门紧闭的书房前,夜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射在屋内,寂静的空气中有一丝丝的抽噎声消散其间,肖季然一震,那个记忆中钢铁般存在的人,原来也会伤心难过。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肖季然坐到窗沿前的椅子上,趴窗沿上看着外面,凌晨的的月光很柔和,草丛中有青蛙的呱呱声和一直以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吱吱声,两相呼应。那一夜肖季然睡意全无,想了很多从前发生的事。她想起妈妈虽然脾气不好,可是不管再累也要坚持陪她做作业,可那时候的自己只记住了,写倒画笔被打的手心。还有妈妈每天坚持回来为自己做饭,实在没时间,就把饭菜像便当盒一样弄好,自己只需加热一下就可以吃,可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好像是为什么让自己吃剩菜也不让自己出去吃。这种事真的很多,可是自己都只记住了坏的一面。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时,肖季然起来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挂上明媚的笑容,去到厨房,她没皮没脸地抱住李红秀:“妈妈,我想吃米线,你做好不好。”
李红秀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不过心里却暖暖的,她扫了一眼她:“要吃自己做。”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动手煎蛋做米线。
肖父来到餐厅,看见两母女和好,露出欣慰的笑容。
下午阳光很好,李红秀和季母两人坐在季家花园的铁艺桌前喝下午茶,不禁微微叹气:“佳玲,你说怎么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倔,我们是过来人,只是告诉她哪条路更平坦,可是她一点也不听话。”
“小孩子都这样,我们小时候不也有犯浑的时候,等他们心智成熟了自然就明白了。”
李红秀端起坐上的花茶喝了一口:“算了,人生就这么一回,我也不强求她,她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南南报的一中还是南开?”
“南南打算去他外公那边读书。”
李红秀有点吃惊:“啊?”
曹佳玲柔和一笑:“说不定将来咱们还能做儿女亲家。”她对自己儿子那点心思还是有把握的,只要然然同意,两家将来结亲是板上钉钉的事。
都到这个份上,李红秀又不是傻,自然也明白了过来,可是她看季然对季南还不及对何家那孩子亲近,可是这种闲谈,她也不能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不着声色的转开话题:“南南也去啊,那就随他们去吧。”
曹佳玲没什么反应顺着她的意点点头。
肖季然在得知季南和自己报了同一所高中后,那表情精彩的很,看着季南简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天她拉着他到天台,寒着脸问他:“季南,你干嘛和我报同一所学校!我知道你光环强大,干嘛一定要照在我身上啊!还是说,在我面前招摇,让你很舒服?”
“我一开始就是打算报到外公那边的。”
那表情简直就是一副明明你跟着我,还想反咬我一口,肖季然磨牙:“好,行,那我就不去那边读了,免得你说我跟着你。”
季南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咬牙:“然然,你这样喜欢好容貌的,我怕我要是缺席三年,你就不会再要我了。”
这是被表白了?可是肖季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问;“你说什么啊!”
“然然,你少跟我装糊涂。”
肖季然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季南的心思她早就清楚,可是她很多次摸过自己的心脏,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化,甚至,有时候她对何止燃偶尔露出的帅气都会心脏多跳两下,可面对季南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周五放学,何止燃在门口站着等肖季然,肖季然出来看见他,两人一起骑车回家。
“然然,你报什么学校?”
“第一志愿外婆那边的学校,第二志愿是南开。”
何止燃眼珠一转:“然然,我们一起去南开吧。”
“好。”
何止燃没想到她答的这么利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眼里狂喜,手下没个轻重,自行车一下子失去方向,差点撞上肖季然的车,肖季然吓半死:“死孩子,你想撞死我?”
何止燃嘿嘿两声:“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这次肖季然有了前车之鉴,等到肖父回来后,肖季然才说:“妈,我和皮蛋打算考南开。”
李红秀皱眉:“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只要不再把我的志愿说出去,不出什么幺蛾子,这次不会改了。”
“肖季然,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肖父一脸懵,怎么好端端的又吵起来了
“哼,我就直说吧,我肖季然绝对不会再和季南同校!他动机不纯!”
李女士扫了她两眼,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动机不纯?就你?”
肖季然满脸黑线,这真的是她亲妈吗?
洗完澡肖季然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室内,显得格外柔和静谧,她其实很喜欢夜晚,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来逼自己,她才会觉得自己是自己。
“然然,然然——”
窗外传来小声的叫唤,肖季然走到窗前,借着月光看清来人。
何止燃看着窗前的黑影,两只手围着唇边问她:“要不要去吃烧烤?”
“好。”
她轻轻拧开房门,探出脑袋看了看,父母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只有微微光线从门缝透出,从房中走出转身轻轻带上房门,她蹑手蹑脚经过父母门前,下楼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何止燃上前勾住她的肩膀:“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小言里的私会。”
肖季然一巴掌排开他的手:“就你,爷看不是。”
“呀,好然然,好歹我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你这样多伤人家幼小的心灵啊。”
“嗤——就你那颗可以和熊心豹子胆媲美的心,还幼小。”
“这不是两个然然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嬉笑,两人顿住脚步,侧头看去,旁边路灯下有三个人影,细看下才认出是季南一家三口在外面吹风,何止燃热络的开口:“嬢嬢和叔叔出来散步吗?”
“是啊,屋里有点闷热,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玩?”
何止燃笑眯眯:“朋友喊去吃夜宵。”说完他一拍脑子:“人已经等我们很久了,叔叔嬢嬢再见。”拉着肖季然的手就跑了。
那两人都快没影了,曹佳玲看了眼静静站在一旁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季南就是这幅性子太淡了,很多东西不争取是得不到的,她牵起儿子的手拍了拍。
季南抬眼看着母亲淡淡一笑:“止燃叫了我,我肠胃受不了。”即像解释也像安慰。
一直安静的季父也开口:“好了,外面凉,回去差不多了。”父子俩一左一右拥着曹佳玲回家。
何止燃拉着肖季然在一家烧烤店前停下,店面不是很大生意却很好,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划拳声起哄声络绎不绝,输的人对瓶吹,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烟熏味道,何止燃笑嘻嘻地和老板打招呼,老板也热络的对他说:“巴壁子那儿给你留了张桌子。”
“要得,谢谢江哥。”
老板看见他身后的肖季然,笑着打趣:“女朋友啊,这么乖。”
何止燃嘿嘿一笑:“去去去,我小妹。”
肖季然一脚踢在他腿上:“占便宜占的心安理得啊。”
何止燃吱地一声跳了起来,老板哈哈大笑。
何止燃把桌子搭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烧烤:“然然,你刚刚踢我,不会是像老板说的那样看上我了吧。”
肖季然呵呵了两声:“护城河在那边,你可以跳下去醒醒脑。”
“果然最毒妇人心——”
“去你的。”
这时候老板把烧烤端了上来,何止燃去冰箱里拿了四听啤酒,开了一罐递给她,肖季然接过喝了一口:“味道不错,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家店的,看样子你可不是第一次来。”
何止燃啧啧两声:“我倒是想叫啊,就是有人每天做作业做到让我帮忙那种。”
一提到作业肖季然就伤心,她感觉自己都快死在作业里了,她叹了口气:“哎——”
何止燃一挑眉:“带你出来就是给你散心的,叹什么气,不嫌衰啊,我不是有帮你写一些吗。”
肖季然垂眸敛眉,何止燃一咬牙:“大不了明天我写完我的作业,再帮你写一点。”
“那就谢谢了。”肖季然抬头看着他,眼里蕴满笑意:“不用等明天,一会儿回家我就把卷子给你。”
何止燃:“......”真是防不慎防的坑。
中途何止燃又拿了四瓶酒出来,两人一人喝了四瓶,结束后除了有点脸红,什么影响也没有,可能是喝得有点急,刚开始没事,吹了会儿风后反倒是带出了微微醉意,寂静的巷子里,风吹过高大的枫树,带起沙沙声,叶子飘然而下,肖季然吊在何止燃的手臂上:“皮蛋,你背一会儿我。”
何止燃身形一顿,但还是半蹲在她身前,肖季然头靠在他的左肩上,絮絮叨叨:“皮蛋,你说成绩有那么重要吗?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在一班,作业那么多,考试也那么多,一点自由都没有,有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布置作业时,我就特想跑上去把他们揍一顿。嗝——嘿嘿,还是和你在一起舒服,季南那王八蛋除了迎合我妈就还是迎合我妈,总是那么几句絮絮叨叨,他不嫌烦我都嫌烦,下次他再这样,我一定劝他去当和尚。你说曹阿姨那么温和的性子,怎么就生出他那样的怪胎。”
何止燃听着她的絮叨,咧嘴一笑:“我也觉得,不过你再忍忍,反正还有一个月就解脱了。记住一定要报南开。”何止燃心情舒畅,他知道季南一定会和她一样第一志愿选在L市,可是季南到底是会输的,他且看看这一招釜底抽薪,他会如何。
快到警卫室时,肖季然从他背上下来,停下脚步:“我身上酒味不重吧?”
何止燃凑近她嗅了嗅:“还好。”
两人愉快的回了家,到门口肖季然看着他嘿嘿一笑。何止燃觉得腰子疼:“去吧,我在你窗前等着。”
肖季然蹑手蹑脚回到房间,从桌面上拿起几张她不想写的试卷,袋子一套从窗户里扔了出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想象到他有多苦大仇深。
做完一切,她躺在床上,安逸地舒了口气,美美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