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徵自然不知道,长公主心中的百转千回。
话既然都已经说开了,各自都有心中的打算。
两家到底是多年的情谊,彼此心知,再说下去就要伤了情分。长公主也不再追问关于谢容徵的婚事,与姚孟双开始讨论起朝堂之事。
谢容徵则侧过头细细聆听。
“昨日,户部侍郎薛桐遭御史弹劾,通过侄子林友升,收授钱财达千两之多。
“薛家在他们屏南郡的老家也是欺占田地,背上几条人命官司。”
“薛家事,我早就有所耳闻,只当是闲人说瞎,不想竟是真的。”
“那薛桐,我平日里瞧着他憨厚,不想底下这么多肮脏事,着实骇人。”
“可不是,陛下气得不轻,昨日下朝宣我,问我是怎么看的。我能怎么看,那些人证物证,白纸黑字的,薛桐也赖不掉。”
“杨蓬程的长女,去年才嫁予那薛桐的长子,今年就出了这事。该说是薛桐流年不利,还是杨蓬程他家晦气。”
长公主说起杨蓬程,脸上俱是不屑。
杨蓬程当年,仗着是皇后兄长,太子娘舅,谁都不放在眼里,惹怒了许多人。
谁料,杨皇后在圣上登基第三年就薨了。即便如此,中宫之位空缺,杨蓬程仗着太子也是照样威风,仍知不收敛。
杨蓬程如此,他的长女杨利溪也是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好歹也是高门贵女,竟然在背地里嚼舌根,议论长公主家的是非。被长公主当场撞破后,还妄图狡辩,推卸责任。
最后杨家女落得个品行不端的评价。杨利溪原本订好的亲事也被退了,在家待嫁了几年才有人肯娶。
结果倒好,还没一个年,夫家就遭难了。
“杨蓬程女儿,昨日就被他接回去了,夫家出了事,她反而没事人一样。还在薛家门口大骂她那倒霉夫君。”
“当真是旷世罕见。”
谢容徵心想,薛桐那些事,连母亲都有所耳闻。昨天才被揭发,人证物证一应俱全。雷霆行事,不给他任何机会逃脱罪责。生生就这么咬死薛桐,看来倒不像是巧合。
“杨蓬程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精心挑选的香饽饽,其实是个满身缝的臭鸡蛋。”
把女儿嫁到薛家,非但没能壮大太子势力,反而引火上身,差点连太子也收到牵连。谢容徵不由地摇了摇头,杨国舅此人行事作风,她也是早有耳闻。太子当下局势如此被动,想是有杨国舅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如今,户部侍郎这缺空了出来……有一番争斗了。”
“我看圣上的意思,倒不像是要从户部底下拔人。”姚孟双也算不出最后会花落谁家。她纵使为官多年,对朝堂动向还是不甚敏感。她哪知其中还牵扯到太子之位,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水,咂咂,有些凉了。
“从哪边拨人,就要看陈贵妃的枕头风吹得威力如何。”
长公主说到陈贵妃,就点到为止了。
剩下的不待她们说,谢容徵也知道。陈贵妃所生的三皇子,正得圣心。
她见长公主与姚孟双说了一阵,茶水都凉了,遂站起身说道:“柔姨,母亲,我让侍女进来添茶。”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
侍女们都在不远处候着。
见谢容徵出来,长公主身边的玉姑姑便迎了上来:“姑娘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位玉姑姑打从她记事起,就已经在长公主身边伺候,是公主府的老人,谢容徵自然不对她拿乔,微笑道:“里边的茶有些冷了,我便出来寻姑姑了。”
“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疏忽了,倒劳烦姑娘跑一趟。”玉姑姑也知谢容徵身份非常,态度亦是十分恭谨。
“玉姑姑客气了。”谢容徵朝她微微颔首,转身回了主厅。
侍女们又鱼贯而入,进来添茶摆点。长公主与姚孟双也不再谈论朝堂之事,两人磕着瓜子,倒认真讨论起哪家的姑娘合适,好让谢容繁赶紧成家。
谢容繁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开始的“噩梦”。他在方季辞的庭院里,坐没一会儿,站起来,走没两步又坐下。
才坐下没多久,他又走过去,扯那院里的竹叶。
沙沙声引得方季辞睁开了眼。
“椅子上是有炭?”方季辞撑起身子,一旁的方贺忙给他递来软垫,好让他靠着。
“什么炭?”谢容繁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见他坐了起来,也跑过来拉了椅子坐下:“哪有炭?”
方季辞笑着摇了摇头。
“哎,我快憋死了。你怎么做到能在这儿晒一天太阳的?”
“我这身子,又能去哪?”方季辞伸出手,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照在脸上有些灼热。
“不如我们去找阿徵?也好过我们在这干对眼。”
方季辞闭上眼,把手覆在额头上。方贺上前去帮他把躺椅抬进去些。
见他不搭理自己,谢容繁又站起身,百无聊赖地看了圈四周,只栽一方青竹,又引一渠活水养锦鲤,与谢容徵的庭院也有的一拼。他撇了撇嘴,又去扯那竹叶。
谢容繁只觉得度日如年,又不好撒下方季辞独自走。最后只好蹲在小水池便看锦鲤吐泡泡。
“少爷,长公主派人来,请您和谢公子去前厅用午膳。”
庭内没有方季辞的吩咐,即使是公主府的其他人也没办法进来。长公主派了人前来传话,也是经过方季辞院子的下人通传。
传完了话,方贺便示意那人退下。方季辞还是闭眼休息,谢容繁走了过来。
看了那么久的鱼,他也不急了,坐在一旁看着方季辞。
方季辞睁开眼,笑着对谢容繁说道:“我不过去了,你让方贺引你去前厅。”
“你不吃饭,那怎么行?”谢容繁看他不说话,又看向方贺。
方贺也是冲他摇了摇头。
“我自己去吧。”谢容繁叹了口气。知道他脾气拗,劝不动,懒得劝了。谢容繁摆了摆手:“你真是比我还不省心。”
被他这么一说,方季辞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等他出了庭院,对方贺说道:“把药端上来吧。”
“是。”方贺过去取药。
方季辞眼望那高悬的日头,伸出手。
纤细而又苍白的五指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似是嘲弄一笑,无力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