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辞也拿起一子,笑道:“许久不曾与你对弈,不知过了这么些年,你的棋艺进步如何。”
“等下完,季辞哥哥可以帮忙品评一二。”
谢容徵好下棋,也好钻研棋谱。但近年,真正对战的只有师父师兄、再算上前些日子的二岩居士沈叡,不过三人而已。她其实并不知自己现今的技艺几何。
“只是下棋,难免不够尽兴。不如以此局为筹,谁若负了,便允对方一个小要求。”方季辞提议道。
“好。”谢容徵饶有兴致:“这样,我倒不必担心季辞哥哥放水。”
“士别三日,如今的阿徵,我也不敢放水。”方季辞说完,又咳嗽了几声,随后也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院内有方贺守着,无人靠近。只听见落子声,和虫鸣鸟叫。
三伏天本是炎热。但屋外,流水绕青竹,翠翠潺潺,幽凉怡人。
屋内,两人对弈,棋间的往来交锋,谢容徵专注地看着棋盘,眉头紧蹙。
方季辞刚落下的一子,似是落入她早已排布下的陷阱中,但他那位置下的有些古怪。
是在试探?
该不该转守为攻?
谢容徵一时犹豫,举棋不定,额头也沁出细汗。
方季辞也不出声,默默地看着她。
最后,她还是选择继续防守。
倒是谨慎。方季辞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又下了十来手,棋面明朗。
谢容徵也终于看出,自己早就在他的局中,却不自知。
她把棋子放下,叹了口气:“我输了。“
“不想过了这么久,还是不及你。”
“阿徵很好,只是我病中无事,比你多些时间而已。”
“输了便是输了。”
方季辞无奈一笑,看她低头把棋盘复原。
五指纤细曼若,持着白子,在棋盘中放下又摇头收回。最后撑着头望向方季辞,嘟囔道:“我怎么看都是死局。”
“这儿。”
方季辞伸手在盘上一点,指出破局之处。
果然可解此局。谢容徵忍不住坐直:“此手当真精妙,容徵自叹弗如!”
“刚才说的,可还算数?”
谢容徵想起刚才的约定,说道“自然算的。季辞哥哥,你说。”
方季辞微笑,看着她不说话。
谢容徵见他又开始盯着自己,想到之前长公主说的话,在他的注目下,耳尖慢慢变红。
“你若不说,我便走了。”见方季辞一直不开口,她嗔道。
“咳咳……”
方季辞侧过头咳嗽了几声,转过来说道:“我听说,你现在住的屋子,与南郡山上的一样。”
“是母亲特地为我仿造的。”
“你师兄名叫端木崖?”
谢容徵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方季辞究竟要说什么。
“你可是舍不得他,所以才一直住在那?”
“与我师兄有何关系。”
“那我的要求就是,你搬回你原来的院子,我是说小时候的院子。”
谢容徵皱眉,不解的看向他。方季辞也在凝视她,两人对视,一个眼中是困惑,一个眼中是执拗。
“好。”
最后,是谢容徵僵硬地转过头。
这才回味出他话中的玄妙,谢容徵把他的燕窝盅收起后,放在托盘上。
“母亲该找我了。”
谢容徵不再看方季辞,带上托盘直接走了。
方贺候在门口,见谢容徵从屋里走出来,面带愠色,忙进去看里面的情况。
只见方季辞徐徐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入棋笥中。
“你去送她。”
方贺听他声音,便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也是低落。
两人多年未见,少爷心中的念想,方贺比谁都清楚。
好不容易见着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竟是不欢而散,各生闷气。
方贺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前面谢容徵:“谢小姐,前边在忙宴会事宜,您不妨在院里多待一会儿?”
谢容徵看到方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托盘放到方贺手上说道:
“燕窝既然已经带到,我就不多逗留了。”
“唉!”
方贺拿着托盘,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踟蹰了一番,最后还是送谢容徵出了院子。
中午随她来的侍女们还在那边等候。
见谢容徵与方贺出来,也都迎了过来。
下了一盘棋,谢容徵抬眼望向天边,已近黄昏。
该回前厅了。
谢容徵让公主府的侍女引路,谢宁则走在她旁边为她撑伞。
公主府上设宴,仆从正在往路边上挂宫灯。各类珍品名菊,依次摆满一路。
侍女见谢容徵在这些花边上多有停留,她便忍不住上前表现一番:“娘娘今年新得的两盆凤凰展翅,到了晚宴才会展出。”
谢容徵本也是兴致缺缺,她微微颔首,不再看花。
时候本就不早,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宴。应邀参宴的人陆续来了,此时的长公主府正厅都坐满了人。
玉姑姑在门口,时不时指点几下下人。见谢容徵来了,她微笑地迎了上去:“姑娘来了,娘娘在里边儿呢,邀您进去。”
谢容徵点点头,由玉姑姑引了进去。
厅中永平侯夫人在说她前几日去乡下庄子的奇闻轶事。正说到兴头上,在座的夫人小姐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待谢容徵一进去,厅中都齐齐看向了她。
崇阳长公主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好孩子快过来。”
“阿辞可用了燕窝?”长公主问。
谢容徵抿了抿唇,回道:“用过了。”
“好,好,好孩子。”说完轻拍了几下谢容徵的手,慈爱地看着她。
众人还未见过谢容徵,又见长公主与她如此亲昵,顿时心中都有了猜想。
兵部尚书夫人朱芫忍不住走上前来。
她上上下下看了谢容徵一通,故作夸张地说道:“让我瞧瞧,如此神仙一般的女郎,不知是谁家的仙子?”
“就你会抖机灵!”长公主笑着把她轰开:“你管她是谁家的,现在,她是我们家的。”
长公主一言,惹得堂内的人都笑了。
“您倒是快给我们引荐引荐!”永平侯夫人也是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就是。也好让我们沾沾这仙气。”
长公主见众人都在看着她与谢容徵,倒不慌不忙地拿起茶盏又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