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陈沛和夜小烛单独找到马顿，把夜小烛前一晚的想法由陈沛做媒介，完善的转达给了马顿。
马顿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打量这位刚入队的年轻人，脸上却没有太多惊喜。
“我建议先按照夜小烛的想法确定搜索范围。”陈沛说。
“那又能怎么样，不得到委员会的准许，我能轻易派出军队绞杀。”马顿犹豫道：“为了行动能有把握，我当然不可能让你们单独出动，至少需要一个小组十人左右的人力。这需要得到上面的批准。”
“这个解决起来不难。”陈沛笑道：“我们是去巡查的，例行巡逻不需要谁批准，如果找到这个人，可以以嫌疑人的理由带回来审讯，他要是还手，那就是意外遭遇战，我们尽可以动手。没有破坏任何规则。”
“把审夜人的人编在巡查队的内部，一起出动？”马顿看了两眼，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还不如他大的年轻人：“或许……可以试试，我会让巡查队和本地驻军协助。”
这天的会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夜小烛回到家，艾拉才刚刚起床。
他无奈的说：“审夜人成立以来，你大概是唯一一个缺席的成员。”他很快纠正：“你不是缺席，而是基本不去，十天里签到一次。”
艾拉用一把小刀修理自己的指甲，冷冷的说：“是你跟我说进入审夜人，当你的助手能领到薪水吃足够的鱼炖豆腐，要不然我才不加入呢，怎么样，今天中午吃什么？”
夜小烛疲惫的一屁股栽在床上：“妈的，开会还是这么累。”
“枷锁。”艾拉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
“你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枷锁，你自选的。”艾拉说：“我说过，高塔议会外表看上去十分庞大，进入到里面才会发现死气沉沉，你是一只可爱的小野狼，却主动套上项圈和锁链，来换取固定的一日三餐。”
夜小烛倒在他的穿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要是能有选择，我也会选择做陈沛，有爹罩着，前面的星光大道都铺设的妥妥当当，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用为下一顿吃什么发愁，也不会为找不到女朋友忧愁。官二代的生活真是好哦。”
艾拉笑了，把小刀扔在她的床边：“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生活无忧无虑，说不定官二代的日子还有他们的难言之隐呢，你还别不信，我见过的侯爵也不少，除了吃吃喝喝，他们家的孩子似乎也不那么快乐。”
夜小烛眼望天花板闭口不言，一想到艾拉曾在侯爵的家里生活过，还跟那么多高官贵人够觥筹交错，他就觉得很奇妙。
艾拉那儿却又轻飘飘的冒出一句：“话说那个叫陈沛的，看上去还很帅的样子，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他为什么关照你，就因为你是新人，是他的搭档。”艾拉说：“一个人想照看的人太多，即使他是什么高官将领的孩子，也势必累的要命，年纪轻轻给自己找这么多事，我是不乐观的。”
正如艾拉所言，陈沛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夜小烛和他工作了几天，就充分体会到这是个能照顾到身边每个人感受的人，是礼贤下士，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好人。甚至连他父亲的政敌们都认可他的人品。
听说有一次遭遇叛乱，他亲自断后掩护十几个老弱妇孺撤退，在一次特殊行动里，他拒绝滥杀无辜，造成整场军事行动失败，全靠父亲罩着才没被免职。后来他干脆自动请缨，从军团总部调到审夜人当特别警察来锻炼。
跟夜小烛这样没背景的穷小子接触，陈沛可以做到不给任何人施加压力，不抢功，不冒进。好比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博士跟儿童启蒙教师一起工作体验生活。
跟这样的人一块工作是愉快的，过了一段时间，夜小烛也敬佩陈沛的工作能力，他对巫师军团上下情况如数家珍，对巫师控制的西南境了如指掌，甚至对西境的情况也相当熟悉。
但是谈到陈沛的未来，他比艾拉还要悲观，艾拉问他缘由时，夜小烛把盘子里的鱼刺倒进泔水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用“过来人”的语气严肃的说：
“表现优秀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来头越大，名声越大，越危险的要命，因为你父辈的敌人们会轻易的找到明显的突破口，借此达到他们打击对手的目的。”
他又去尤星工作的餐馆，顺便找老铁匠尤镇聊聊天。
尤镇大隐隐于市，大半生工作在高庭帝国军团内，做到铁匠的头子，他对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云淡风轻。管他什么黑暗女神教会，还有狼族，跟万军洪流行进的画面比都相形见绌。
“我从十五岁开始打铁，打到八十五岁。”
尤镇坐在摇椅上喝着红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黑暗女神教会？这些娘们生存的依仗就是隐秘，别管黑暗女神是不是确有其人，只要她还是一个脑袋两个手臂的人类，就算是只钢筋铁骨的大猩猩，几万军队冲杀过去，也得大卸八块！
狼族，半人狼？派出二十万军队能杀的那群畜生什么也停不下。”
“我那老婆子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说到早就“死去”的妻子，尤镇颇为感慨：
“妇道人家，大字不识，天天做法洗衣服，头发长见识短，听到狗屁教会的一两句蛊惑就信以为真。她是真想不出来，把神和五十万军队搁在一起，所谓的神真有活路吗？如果有，那说明军队的炸药和火炮被贪污军费的粗制滥造了……”
夜小烛好奇高庭帝国王牌军队里的生活，就跟尤镇打听有关这方面的新闻。
“高庭帝国已经不是昔日战无不胜的雄烈皇帝时期了。”尤镇抿着嘴神色凝重的说：
“几十万大军看着很多，但内部派系横生，吃空饷的事哪儿都有，唯独高庭帝国的军队是烂到底了，你能想象龙庭郊区一万人的卫戍区里仅仅有三百多人能打仗吗？
卫戍军没卫戍军的样子，边防军都是龙蛇混杂的犯人和抓来的壮丁，没人愿意当兵。战斗力最强的东方军团是腓德烈家族的私兵。”
“私兵？”
“是的，由个别将领单独招募，单独分发粮饷，单独训练，东方军团第一军、第二军都是这样，如果现在真的要打仗，除了东方军团的十万人，其他的都是酒囊饭袋。”尤镇对老东家进行毫不留情的批评。
“这么黑暗，您老人家还能在那干五十多年？”
尤镇讪笑：“跟我有个屁关系，钱又不少我的，那些当官的排队请我给他们打造佩刀佩剑，就算那些丘八再穷，他们也不会少我的薪水……年轻人，不管乱世盛世，灾年荒年，永远不会少了手艺人的一口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