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去哪里了?”叶荻去迎接钟离炜宸,迎接他的还有列队整齐的凉家军。
“这是做什么,大冷天的,都回房休息。”钟离炜宸看着这所有人都站在雪地里迎接自己。
“皇上,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现在手上有慕容泓。”凉风辩驳道。
“大哥,不要叫我皇上,我不是皇上,我是你的四弟凉夜啊。”
“皇上,你不能再这样一蹶不振下去啊,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今天和二十年前没什么不一样,我们一样把慕容泓握在手里,可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在凉风的心头转了又转,是啊,这么多年来,就是把钟离炜宸救出火海又怎样呢,他早就死了,听说夏纨素难产的那一刻他就死了。
可是赫连家的心不会死,赫连家辅佐钟离家的心不会死,从来没有死过,想到赫连廷芳,他可怜的妹妹就是被这个没有心的男人逼死的,就是死在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疯狂的思念里,对一个死人的嫉妒,逼疯了她,最后她是得到了他,可是她还是失去了她。
“那么慕容泓,真的要救他吗?”
“救他,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关联,那些将士能救的也救一下吧。”
“爹,请您救救浸月。”这是叶荻目前最关心的事情,虽然他知道,现在的他爹可能没这样的心情,可是这远不是心情不心情的事情。
“带她到我房间来。”
“是。”
浸月看着这一切,她似乎明白了娘当年的决定,为什么她爱这个男人,因为他善良,因为他不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情种,她甚至有点猜想到她这次就是去找她爹和“后娘”,因为洛桑梓曾经评价说她很想锦时,所以这在暗示着什么?
他这样失魂落魄,是因为没有找到?还是找到了,却失望了?到底后娘是不是娘呢?
她好像忘记了疼痛,思考别人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清醒的,甚至疼痛都不那么疼了,这是不是自己的悲哀呢?从来好像都是活在别人的生命里。
“你怀孕了?”凉夜替浸月把了把脉。
“是的,伯父。”
“这个孩子你不能生。”
“为什么?”浸月和叶荻都不能答应。
“荻儿,那就要看你是想要保住浸月还是想要这个孩子?”
“我都要。”
“没有都要的可能。”凉夜也坦诚面对。“你中的毒已经进入孩子的体内,如果是男婴,我不知道这毒会对孩子造成怎样的影响,可是如果孩子是个女孩,她将会和你一样的命运,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人,为他生孩子,她将会和你一样疼痛,浸月,只有你知道这种疼是怎样的吧?”
浸月望着他的眼睛,是的,他说的很对,那样钻心的疼痛每当在她想起她爱的人的时候就会愈发的疼痛。
“我娘也知道。”
凉夜愣住了。
既然这个毒会传给孩子,她生下孩子也就会死,加上自己从来没有服过毒,中过毒,那么这个毒是谁带来的?
“我娘服了毒,可是她要我活,她不要我死,可是她却让我不能活,如果想活,就不能爱,为什么我娘这么狠呢?”
凉夜依旧没有说话。也许这个姑娘说的对,这种毒是川南的毒,毒性甚至世人都没有研究透,纨素是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又为什么要加害这个无辜的孩子?
浸月的眼神有种懂事的受伤,让叶荻很心痛。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她这样好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宿命。
“爹,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么,哪怕只是试试。”
“如果有,江云天就没有理由不救纨素了,所以,你说呢?”
对啊,纨素根本不是难产而死的,是一心求死的,甚至她忽略了她服的毒会影响她腹中的胎儿,或许她真的是报复,或者是她不想要和江云天在一起,但是却不忍心不要孩子,有太多的可能,却永远不会知道答案。除非能够亲自问纨素。
浸月不想再听,如果生下孩子,她有一半的胜算,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如果是个女孩,她何必做一个会让女儿怨恨的娘。
她想走,走的什么地方去也行,静静地和孩子一起去死。
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这是浸月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举动,也许她此时更像没心没肺的凉雪芙,走起来跑起来一副很赶的样子。
谷门打开着,她有整个草原可以去拥抱,可是无处可逃。
“月儿。”叶荻追了出去。
凉风看着这样的情景,想着这真的是一对父子呢。
凉二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他觉得凉家谷很平静,一点没有大乱的样子。
“大哥,谷中出了什么事情?”
“哦,没有什么大事,我们把慕容泓活捉了。”
“啊,这还不是大事?”
“没花费一兵一卒就活捉了,而且四弟说,要救慕容泓,说不定等他康复了,还得安全地把他们送走。”
“那么雪芙他们可以回来了?”
“我本来确实是想把他们送到你们那避难,可是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那么雪芙他们说的什么找名医是怎么回事,谷中谁病了?”
“一言难尽啊,还不是那个夏纨素。”
夏纨素一直是凉家谷的禁忌,是赫连家的禁忌,可是即使她死了,这一切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大当家,慕容泓醒了,一个劲地闹呢。”
“闹什么,又不是孩子。”凉二觉得好笑。
“你带着两个孩子去找名医吧,孩子是无辜的,而且这也关系到钟离国的血脉。我想你会和我那女婿挺投缘。”
“为什么啊,大哥?”凉二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的事情总是太烦,本来在中原生意做的好好的,偏偏要来这荒凉之地,不过他天性乐观,又颇有头脑,所以过的也还不错。
“好啦,我回凝碧山庄,改天我带点好吃的回来啊。”
对咯,这就是你为什么能和我女婿投缘的原因。凉风苦笑一声去看慕容泓到底搞什么?
“让我见一梦,让一梦出来见我,你们要杀了我也行。”
“你说什么胡话,慕容泓,叶一梦总已经死了,我们从哪里把他变出来救你,”
“是一梦不愿意见我对不对,我错了,我不该刺杀钟离炜宸,我不该夺了这天下,你们把一梦还给我,我把江山还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一梦死了,真的死了,一梦从来就不属于你,所以没有还不还之说,还有收好你的江山,我不稀罕。”
慕容泓虚弱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住钟离炜宸的。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为什么一个人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说的对,我就是应该去死,我早就应该去死,我现在与自己的女儿儿子都相认了,死,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有死过。”
“哈哈,我真不该让你就这么死了,我当时就应该把你的小杂种给杀了,怎么我就看走眼了呢,我怎么就流放他到这里呢,让他和你相遇呢。”
啪一声清脆地打在慕容泓的脸上。
要打醒他。
“一梦临死的时候,还为你求情,你却要忍心逼死他的孩子。”
慕容泓呆呆地看着钟离炜宸。
“什么?”
“是你,慕容泓,亲手,杀了一梦,你那一刀,正中要害,那个时候,一梦就已经死了,烧死的是她的丫鬟,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救她。”
“晓棠?”
“看来你和一梦的关系还确实不一般,不然她不会临死的时候,还为你求情。”
“一梦!”慕容泓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真是千古奇冤那,他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错了一辈子。
“告密的人也不是一梦,她到死都没有说出你的秘密,是晓棠说的,因为你错的太离谱了。”
钟离炜宸替一梦不值,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一个误解她的男人,值得么?
可是如果一梦还活着,她恐怕也会想,像钟离炜宸这样,她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最爱的人不是她到死都要维护的慕容泓,而是你啊,这个多情又薄情的男人,钟离炜宸。
“爹,浸月不行了。”叶荻冲了进来,抱着已经如死人一样苍白的浸月,她昏倒在雪地里,但是叶荻知道,她在颤抖,她在疼,他真想替她去承受这份苦痛,可是她只是用这样无言的方式吞下这所有的苦果。
“来人,去放热水。”
“不能受凉,不管是她,还是孩子。”
浸月就像一朵睡莲,在热水的雾气中,那么的不真实。
真的很温暖。
很温暖。
孤独的孩子,江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