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晚自习回到班上,顾青峯便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我,眼里却带着一丝期盼。
我心里觉得好笑,他这样一个“混迹江湖”地男孩子,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突然萌生出逗他玩一玩的念头,故作气冲冲地走到了座位上。
他眼里霎时黯淡了。
我偷偷撕下手帐本里我自认为最好看的一页,在方格正中央用自己最好看的字写到“顾课代表,以后我的物理,就教给你了。”
我沿着纸边小心翼翼的折成一小块长方形,踢了踢顾青峯的板凳,递给了他。
他看完回过头对我笑了笑,如此温暖,让人想到春日的暖阳。
我也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愧疚,想说句“对不起”。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顾青峯却突然摸了摸我的头,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我会对你的物理负责任的。”
我的脸已经发热到了一个极致,只好低下头,低得极低,埋进了书本里,似乎能闻到墨香。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小会儿,见我一直不说话,开始慢慢转过头去。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叫住他,哑声道:“谢谢你”。
大概是太无厘头了,他呆住了一会儿,随即摆摆手:“没关系,小事儿,都包在小爷我身上。”
我突然有点想哭。
但我抑制住想哭的欲望,咧开嘴,送给了他一个最标准的笑,露出了我一排白白的牙齿。
No.2
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中,我们说过许多“谢谢你”,其实我总是觉得“谢谢你”的后面理应加上一个宾语,描述致谢的缘由。但我后来突然想通了,缘由无关紧要,其实我们要谢谢的,只是那个人。
具体的事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坚守着你的岁月通明,包容你的喜乐烦忧。
No.3
后来的日子里,我和顾青峯一心扑到了物理上。
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顾青峯物理成绩差,是因为从未用心,根本没学怎么可能成绩好呢?
而我的物理成绩差,完全是因为没那个天分。
可能我妈生我的时候,就忘了加上学物理的那根筋。
我们小时候以为努力能够填补一切差异,但后来发现,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鸿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
比如此刻我的智商。
对于伟大的牛顿来说,他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研究炼金术,也不妨碍他成为经典力学之父,成为数学家,成为预言家,成为经济学家。
可是对于我来说,力的分解中拉力弹力摩擦力就足以使我晕头转向。
这大概就是凡人和伟人的差距。
平凡如我们,有一些仗,我们全力亦打不上。
No.4
顾青峯大概也没有想过我对物理如此的不感冒,只好和我约定好空余时间去活动课教室给我补习。
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叉着腰,格外大言不惭地说:“要不是我,你物理能变成现在这么好么?”
他想要证明自己,撇过头说:“我初二的时候还参加过物理竞赛,拿过奖的。”
初中时候的物理竞赛并不容易,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班上那些物理大神都“挤破了脑袋”才争取来一个初赛资格。可见,他初中物理,大概是真的好。
我不明白,顾青峯那么聪明,为什么还总是吊车尾。
我摇摇头,一脸无比痛心惋惜的表情:“唉,泯然众人矣。”
顾青峯与我争锋相对:“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意识到什么不对,回怼道:“说谁是狗?”
他一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环顾四周:“还有别人吗?”
惹得我想追着他打。
他还变本加厉,补了句:“可别说啊,你这个样子,真像一直炸了毛的小狗。”
于是,我隔着椅子踢了他一脚。
他装作一副我不觉得我在骂你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道:“小狗挺可爱的啊。”
随即用像摸狗一样姿势,打算摸我的头。
不用担心,当然被我避开了。
可我内心深处,却很想他能够摸到,像对小狗一样的抚摸,应该也很温暖吧。
No.5
那段时间,我们一有空余时间就去活动教室。
顾青峯之前上课基本上都没怎么听,我便给他看我做的工工整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封面是特别少女的红色小草莓的物理笔记本。
所有科目里面,我的物理笔记是做得最好的。因为其他科目都听得懂,重新输出自然而然会减少拿笔写的东西。然而当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就只好“有闻必录”。
No.6
但顾青峯很聪明,仅仅看了笔记,就大概知道了基本做法。
故事就变成了他拿着我写的笔记和作业,跟我讲题。
不管他平日里有多么嚣张纨绔、爱开玩笑、不讨人爱,他讲题的时候却很有耐心,不厌其烦。
他会把一道题的每一步都悉心为我讲解,每一个概念每一个易错点都被他用红笔勾了出来,即便如此,在我依旧不懂时,他还是会安慰“没事”,再一样认真地给我讲一遍。
No.7
我一直以为他物理的突飞猛进是因为他自身的聪明伶俐、领悟力强,却逐渐发现他变得像一个合格的东旭学生,下课端坐在座位上学习,吃完饭一定会回到座位上,按学校提倡的那样利用所有空余时间学习。
当我在教室自习下课后学到熄灯,恰好和他同路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他手上拿的是我的物理笔记本时,我才明白,他的聪明背后,其实也藏着努力。
这世界上没有人依靠天生聪明就能够横行于世的,也许只是他的努力,没有让你看见。
No.8
而我逐渐入门,不再看见物理题就心生胆怯,物理成绩也越来越可观。
我逐渐发现物理也没有那么难,这是在此之前,物理这条道途一片漆黑,我生性愚拙,未曾识路。直到有个人为我掌灯探路,我逐渐发现,原本我以为怎么样都无法解决的难题,逐渐变得清晰易解。
这条路途愈发明亮,我也愈发自信与坚定。
所谓”登堂入室“,我大概还差距甚远。但至少找到了”堂“的入口,给”入室“提供了可能。
所以我开始执拗于一个问题,那些成绩不好而被迫中断学习之路的人中,有多少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打开那道门。
即使我后来还是选择了读文,但我依旧感激,时光中的那个少年,曾用他自己的方式,带我打开了那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