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何路自言自语道，距离他们母子的死亡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可能是因为母亲那方自杀说出去不好听，家里人并没有给他俩办一场体面的葬礼，所有的程序都只是草草收场。何路外婆还没得到亲人离世的消息，玉兰的兄弟姐妹都瞒着老人，害怕老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打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惦记着这个辛劳了一生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由于玉兰的逝世，何路妹妹的日常生活全部压在了何路奶奶身上，何路不能够理解自己的奶奶，明明同样是女人同样是他人的妻子母亲，为什么却无法体会玉兰。何路在玉兰刚走地那个夜里看见自己的奶奶独身一人在一片幽静里烧着纸钱，半蹲在路边的老人满头白发，身体不大硬朗的她穿着单薄的衣裳，一扎一折地烧着纸钱，嘴里小声地说着什么：
“苦了你了孩子，这20几年你做的很好了，你也是一个妈，我护着我的儿子想让他过得好点，你要是有怨你就只来找我这个老婆子，老婆子我给你烧过路钱希望来生不要再做女人了。”
何路当时静静地看着佝偻的奶奶，那一刻他貌似明白了什么又貌似并不太清楚。这个走过了70多年风风雨雨的老人心里如明镜一般，只不过她选择了帮亲不帮理，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才是亲，其他的都是外人，所以在面对大大小小的家庭摩擦她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孩子一边，可她清楚玉兰的苦处，她总想着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子过过来的呢，挨过去就好了，等何路长大了，玉兰就有了依靠就有了底气不用再受这劳什子气了。可终究是没挨过来，可怜了。
“家里…路儿他…你怕是在那边也看到了，路儿他也跟着你走了，等他爸把门踹开的时候已经走了不短时间了，我的路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傻孩子啊，呜…你这让你爸爸没了后，我何家该怎么办呐，怎么就一个两个的想不通说去就去了，祸害！就是祸害!当初就不该让你嫁进来，呜….祸害啊…苦了我的儿啊。“
看着一时嘘唏一时咒骂的老人，何路想起了玉兰曾说的一句话：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
无后又是无后，难道他妈妈全部的意义就是给你何家生儿子吗？何路忍不住想到，当初妈妈拼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怀了二胎，当时爸爸就希望再要个儿子，讽刺的是如今的他一个儿子都没了。
‘你不知道你们男孩人生有多轻松，又没有例假，也不会得到什么重男轻女思想的打击，天生就多了一些资本。‘
曾经朋友这样跟何路说过，她来自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因为她是个女孩，爸爸在妈妈坐月子的时候就和妈妈离了婚，离婚还没满一个来月就又重新有了一个希望的种子。她曾满不在乎地说谁要这样垃圾的爸爸，把女人当作耕田的垃圾。悄悄红了的眼睛已经越往后越哽咽的声音表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儿啊，你趁着年纪还…赶紧再找个续弦，路儿这…还是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啊，听妈的，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一旁的男人颓废的坐在沙发上，何路的奶奶小声地跟男人说道。
何路冷淡地看着这对母子，他们母子还没出月，自己的奶奶就等不及劝爸爸赶紧找人，真是天大的亲情。
“你别不听劝，你闺女还这么小，顶什么用，就算长大了，终究是个女孩是别人家的，赶着你娘还能撑几年，选了人家，娘还能帮你把把关，你如今这个条件比当初可好多了，抓紧时间！”
老人见男人没什么反应，顿时着急，开始好说歹说。
“我当了一辈子别人嘴中地孝子，到头来落了什么？为了我好，我哪次没听你的，娘，你也看见了我现在什么下场，我还听你的什么？丧妻亡子吗？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好，你是你为了你自己！”
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找打了一个合格完美的出气筒，将自己内心地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生完气的男人草草地说去处理些事情就离开了房子。
如今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个古来稀的女人坐在那里。
“哼…果然是他何家的种，一样的孬，只晓得怪女人，一切的错都是女人的错，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笑。“
只是这些话老人不会在有人的时候说出口，静坐在房子里的她冷不丁想起了自己早逝的丈夫，也是这样一般的将所有过错怪罪在自己身上，三十余岁的时候就撒手离开人世，独留她一人照顾四个孩子，她含辛茹苦的独自一人拉扯大所有孩子，在她年老需要依靠的时候，三个儿子都不愿意赡养她，只有小儿子顶不住村子里的口舌勉强接纳了她。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老人这样想着，女儿应该能体会她的艰辛吧，这个重男轻女的老人感叹道。
听到老人感叹的何路，一下子哑口无言，真是矛盾至极。
何路忽然觉得自己孤独又再次懊恼自己的天真单纯，没了最后避风港的人真的一无所有，他以为自己的选择起码不会让自己迷茫，他以为这样子他就算是有了路可以走，可是为什么即使达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还是如此的迷茫无措，就连归处都没有了。
浑浑噩噩的何路飘荡到了妈妈跃身而下的窗前，他还希望着自己的妈妈会给自己答案，可愣愣飘在空中的何路想到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失去了指向标的何路体会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妈妈，我该怎么办，看来我到头来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如此看来依靠女人是何家男人一贯的作风，只不过何路稍好的一点是他尊重自己生命中的每个女人，他感恩庆幸自己生命有这些人为自己避风挡雨。站在旁人的角度，何路十分的虚伪，明明可以好好活下去，却选择死亡变成游魂漂流在人世间，那时的他却没有考虑过那些为他付出的女人们，尤其是他的妈妈玉兰，他斩断了自己未来所有的可能，武断的选择走这条路，间接的他也斩断了玉兰的一个可能。
“看来我真的伪善，明明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何路出声道，他仿佛听见玉兰曾对他说的话:
儿子，等你长大了，当你结婚生子的时候，你要记得尊重爱护你的伴侣，也许她会选择继续工作，也许她不会，但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记得，一个家每个人都在全身心的付出，你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你的老婆也在努力守护这个家，你的工作规律性休息，而你的老婆却是全年无休。妈妈希望你能记得，你从小有自己父母家人疼爱，你的老婆也是，她也是一个家庭里精心呵护长大的，嫁给你不是给你当佣人的。妈妈现在不能保证未来不会做一个恶婆婆，但妈妈希望那个女人能比妈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