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这皇城这么大,咱们上哪儿住啊?”楚祭在人流里紧紧跟着郁惊羽。
“……”郁惊羽无奈,楚祭就算受了伤,话还像以前那么多。
楚祭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六哥、你没发现么?大街上的姑娘一直往你这儿看。”
郁惊羽:“……”
“你长得这么俊,走在大街上是不是太过于显眼?万一……咳咳…咳…………”
“尽快找家客栈。”
楚祭听罢,微微颔首。却又见郁惊羽身上带了两把剑,一把是自己的隐风,另一把是郁惊羽的傲冰,想到前些天郁惊羽也受了不少伤,灵力也耗费了大半,如今背着两把上品仙剑,一定很吃力。
“六哥,我帮你拿一把,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说完便拿过郁惊羽握在手里的那把剑。剑装在一个很厚黑色布袋子中。
“好冷…是傲冰?”楚祭被冰得哆嗦,便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傲冰,剑如其名,给人一种桀骜之感。剑柄由纯银打造而成,剑身仙气缭绕,寒气逼人。故称“傲冰”。非等闲之辈驾驭不得。此剑是修真界上品宝剑,不可多得。
“嗯。”郁惊羽一脸冷漠。
楚祭见郁惊羽依旧是曾经那种孤傲的样子,心道无趣,只好不作声,哆哆嗦嗦地拿着傲冰。他的手都凉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在想着什么。
客栈,他们的房间里。
楚祭摘下左脸上的面具,把冰凉的手放在驭火术留下的伤痕上,浅浅笑道:“凉凉的,没有那么难受了。”
郁惊羽轻声道:“对不起。”
“何来对不起?”
“曾答应师父要护你周全,还是让你受伤了。”楚祭和郁惊羽一起在芜山长大,但郁惊羽第一次用如此平和的语气和楚祭说话,楚祭倒有些不适应。
“怎么会?芜山楚氏的小公子楚祭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丰神俊朗,哪家的女修小姐不暗自仰慕?如今我这张俊脸上添了几多花,岂不是更要迷倒一大片?咳咳……哈哈哈……咳…”
楚祭说完便被自己的话逗乐了。郁惊羽嘴角显出一个欲笑非笑的弧度,可终究没有笑出来。
在郁惊羽的印象中,楚祭生性温和,又有些俏皮,常常会说一两句话俏皮话,很是讨人喜欢,虽师出同门,他自己却沉默寡言。楚祭时常会在他旁边捣乱,而他总是爱理不理,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早与楚祭打得天翻地覆了。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因此,关系也不冷不热。
“楚祭,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郁惊羽问道。
“林氏实力庞大,其他门派、家族自然不愿趟这浑水,若是我们再去投奔盟友,定会再招惹是非。仙门百家,是去不得了。不如安身在京都,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把林氏灭个干净!那…六哥,你呢?”
“与你一同,兴楚门灭林氏,一雪前耻,以报师尊及诸位楚氏前辈恩德。”
楚祭不语,诸多表情在脸上交织着,感动,愤慨,怨恨……
深夜,辰时末,在灯下夜读佛经的郁惊羽忽然被一个声音吵到了。声音由远及近,他听得也越来越清楚,是很嘈杂的人声。
”六哥,睡了么?”郁惊羽正凝神细听时,楚祭在外面轻轻叩了叩他房间的门。
“尚未休息,有事便进来。”
“六哥,你有没有听到?”楚祭一脚跨了进来,两步并做一步,扑到了郁惊羽旁边的桌子上。
“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郁惊羽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向下望去。
远远的便看见有几个人押着一个人大摇大摆往这边走来,旁边还有一个打灯笼的。大街两侧还围了十来个好事的人。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变得喧闹不少。
待他们二人下去时,那几个人刚好拉拉扯扯走到客栈门口。
“哎哎哎!几位大哥,留步留步!”楚祭嬉皮笑脸地拦住了他们。
那几名抓了人的大汉见半路杀出这么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瘦子,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一名男子不耐烦地喊:“小子,你挡我们做什么?赶紧让开!”
“各位大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知几位为何要绑了这位小公子?这样不太好吧?”
“这厮去我们店里吃饭,结果结账的时候没带钱。这人又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回去之后再差人过来送钱,我们便问他是哪家的少爷,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不明摆着是骗人的么?老板有吩咐,若是这人交不上饭钱,就留在店里做男…不是,是做工,想不成自己却偷跑出来了!”
那被五花大绑的人气冲冲的喊道:“本公子就是大户人家的!你们不信,能赖我?况且,交不上一顿饭钱就要做男妓?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公道?!有没有王法?!”
楚祭一听“男妓”二字便“噗”一声笑了出来,再仔细瞅瞅那人,立体的五官在黑暗中依稀可见,看身段,瘦瘦的,是个书生模样,还是个蛮俊的小书生,年龄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几位大哥,你们老板眼光真不错!看这位小公子的相貌身材,可真是少见的美人儿啊。既然是男妓,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他买了,几位大哥可愿意?”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更是议论纷纷,几名大汉也面面相觑,一旁的的郁惊羽无奈摇摇头,这楚祭平时在修真界的各位仙首面前向来彬彬有礼,但是啊,只要和各位师兄弟待在一起,就露出了真面目。虽看起来极为温和,实际上也是个伶牙俐齿调皮捣蛋的机灵鬼,到处闯祸。
“你才是男妓!!!本少爷身娇肉贵,你你你你你你要是敢动我,我,我就宰了你!!!”
为首的一名大汉怒道:“闭嘴!”随即又转向楚祭,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他一身白衣,不像是富贵公子的打扮,但气质却极为出众,虽然有面具遮住了半边脸,但也能看出是个丰神俊朗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那人愣了愣,道:“你有钱吗?”
楚祭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钱袋,问:“要多少?”边问边从中掏出了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够吗?”
那人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楚祭,又把和指甲一般大小的银子对着灯笼光看了好几遍。
“够,怎么不够…这位公子,有时间要到我们醉仙楼坐坐啊!”得了好处,那大汉急忙摆出好脸色巴结。
“一定会去的。钱都给你了,那么…那位公子,是不是就应该?”楚祭笑道。
“您说的是。”说着,那大汉便招呼着手下给那位小公子松绑。
“本少爷就值那么点钱?!你们想怎样?唔……”
楚祭尚未等那公子把话说完,便一下子将他捞过来撞在怀里。那小公子撞得眼冒金星,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被楚祭死死的按在怀里。
“死鬼……”那小公子小声骂道。
楚祭装作没听到,笑道:“既然这样,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说完,便搂着那小公子跟着郁惊羽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几名伙计见了一脸淡然的郁惊羽和在后面拉拉扯扯的那二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郁惊羽一道目光扫过来,便将那他们吓住了。
楚祭知道郁惊羽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拉拉扯扯,便直接将那公子拖进自己的房间。
“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不是断袖!你别乱来!”那位小公子退到了床边。
“我救了你,你也不说声谢谢啊?还有,你别往后退了,再退,我就可以直接把你按在床上,然后…”
“你!你个断袖!”
“断袖?本人男女通吃。前提是,长得要好看,身材也要好。像你这种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就很和我胃口。嘿嘿。”
“你!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我就……”
“就怎样?以死保清白?”
“无赖!流氓!”
“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谢谢!”楚祭第一次被人骂流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只好摆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既然耍流氓,那就要有流氓的样子。
“你不要脸!”那小公子脸都气红了。
“脸啊?我有脸啊!不信你摸摸。”楚祭再一次很不厚道地笑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脸。
那小公子气急败坏,但是也不由自主地仔细看楚祭的脸。虽然左半边脸被面具遮住了,但是只看右半部分,也不难看出这人长相非常俊俏,而且他的身形也极为高挑。虽说瘦了些,但是一切条件综合起来,是个妥妥的美男子。在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刚才这美男旁边也有一名男子。没看到脸,却见他白衣胜雪,身量还要比这美男高些,也是有些瘦,但是身体线条弧度恰到好处。光看背影,也能感受到这男子的冷冽的气息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想到这儿,不觉呆了。
楚祭见他安静了,便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喏,渴了吧?”
“你……别和我耍花招!”小公子又反应了过来。
“我哪里耍花招了?”楚祭哭笑不得。
“你,你要是在里面下了药怎么办?”
下药?!楚祭一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楚祭被仙门百家称赞温润如玉,明礼知仪,虽然,都是在各家前辈面前装出来的,但是他为人坦荡磊落,只不过性格不羁罢了,其实他也是一名有风度君子,那他到底什么时候从皎皎君子成了给人下药的卑鄙小人了?!楚祭深吸了一口气,我流氓?我无赖?我断袖?我还给小白脸儿下药?
好,既然这样,做戏就做真!
缓了缓,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怕我下药?是,真被你猜对了。不过,谁喝了不都一样吗?”楚祭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笑眯眯地盯着眼前一脸愤怒的那个人看了一会儿,猛扑过去。
“非礼啊!!!!!!!救命!!!!!!!”那公子脸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杀猪似的喊。
“喊什么嘛?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楚祭一边坏笑,一边用一只手臂环住那人的腰部,另一只手便装作要解他的衣服。
“救命啊!!!!!!!!!!!!”又是一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大喊。楚祭差点没忍住笑。
慌乱中,那人使劲儿朝楚祭肩膀上打了一拳。楚祭虽然伤未痊愈,但是常人打他一拳,无论用多大力气,按常理说应该是没什么太大感觉才对,可刚刚那一拳,却让他感到一阵生疼。他都有点怀疑了,眼前这个弱书生似的人,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该不会是什么修仙的人吧。
楚祭松开他,揉了揉肩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力气好大!行了,刚才是骗你的!不过,你打人怎么往肩膀上打,谁教你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的我告诉你,要往脑袋上打……”
那小公子依然一脸警惕。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都别闹了。”是郁惊羽。
“你们快放我离开!!!!!!”那小公子也顾不上看什么美男了,他连嗓子都要喊破了。
“公子。”郁惊羽向那小公子开口,淡漠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听得那小公子心里微微发颤,不觉抬头看了一眼。
果真是美男啊!!!剑眉星目,鼻梁英挺,脸像一块美玉似的,俊雅至极。小公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觉看呆了。
看样子,这小公子是个花痴。
“公子,我哥哥长得俏,你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啊,难不成您是断袖?”楚祭打岔。
郁惊羽微微皱眉,将目光转向楚祭,看得楚祭身上发冷,只好闭了嘴。
“刚才多有冒犯。”郁惊羽道。
小公子不敢直视郁惊羽冰凉的目光,但是刚才看到郁惊羽一本正经的样子,心安了一些,擦了擦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扭扭捏捏地说道:“这位哥哥,你和那位哥哥虽长得好看,但是,但是我不喜欢男人……你们放我走吧?”
郁惊羽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道:“楚祭。”同时,一道问罪的眼神扫了过去。
楚祭有点慌,吞吞吐吐道:“六哥,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刚才见这位公子挺可爱,就逗逗他……没想到,他就,他就信以为真了……”
那小公子见郁惊羽不像是坏人,又偷瞄了几眼楚祭。找准机会,从屋子里“逃”出来。
郁惊羽不言,走出楚祭房间,径直回到自己的卧房。
楚祭:“……”
翌日早晨,楚祭正默背一本玄门古籍。
门被人敲响了。
“公子,您在吗?”是店小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朋友。
楚祭打开门。“小哥,找我吗?”
小二递过去一封信。“刚才有一个人来过,说要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是不是一个斯斯文文,长得还挺清秀的人?”
“不是,是一个男人。”
“……”楚祭憋笑,这小二说得净废话,抓不住重点。
小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一红,纠正道:“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哦,好。谢谢你啊。”楚祭点头致谢,心道:应该是那小书生遣人送来的吧?
“您客气了。公子……”小二欲言又止。
“嗯?”
“您真的喜欢男人?我昨天晚上见您……”
“对啊。隔壁的那俊俏公子,就是我娘子。”楚祭调整一下呼吸,他又在憋笑。随即,他指了指郁惊羽的房间,还很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伙计一脸惊讶:“真的啊?那你们怎么不睡同一间屋子啊?”
楚祭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道:“骗你干嘛?我们本来是想住一起的,但是你们这房子好像不隔音,晚上不太方便。只好分房住了。”
小伙计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而楚祭憋笑快憋出了内伤。
“以后这种问题可不能乱问,小心你们掌柜的打你。”楚祭见他工作没什么经验,便提醒了一句。
“诶好嘞。不过,公子,您昨天带别人回来,您娘子不生气啊?我昨天见他挺不开心的。”小伙计的好奇心又在作祟。
“没事没事,他压根儿就不会笑……你说,我娘子是不是很俊俏?”
“是啊是啊,我没见过这么标志的!您二位长得都好看!天生的一对!”小伙计嘻嘻笑道。
突然,郁惊羽的房门打开了。
一袭白衣翩然。
冷厉的眸子盯着楚祭和小伙计。
楚祭的笑脸凝固。小伙计的身子整个都僵了。
“早上好啊。嘿嘿……”
郁惊羽冷漠地看着楚祭,眼睛里杀气腾腾,冷冷道:“闭嘴。”
小二缓过神,还以为郁惊羽害羞了,便道:“两位公子,那我先走了啊。”小二边走边想:“莫非那戴面具的公子真喜欢男人?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看上去很严肃很正经的公子才是夫君。”
在楚祭这边,他打开了那封信。里面有一小块儿银子。
再看信,字迹很清秀很工整。
信是这样写的:多谢两位公子解难。
只有这一句话,连名字也没有署。“这么短的信啊,就一句话。一点诚意都没有。”楚祭道。
郁惊羽没说话,却用眼神告诉楚祭:“他可能是一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你了。我也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