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子峰抬手,衣裳飞起,如一重纱帐,兜头盖了过来。
长袖舒展,明霜裹上衣服的同时,张子峰也飞身而至,隔着一重衣衫,抚过纤楚的腰际。
“放肆!”
明霜大怒,曲膝抬肘,双击并至。
一声闷响,张子峰不躲不避,硬生生接了明霜的攻击。那一双手如钳,长腿如弓,将她牢牢束缚住。
他是沙场上征战、死人堆里拼出来的,每天都是刀光剑影,大伤小伤不断,明霜的攻击,他只觉得是挠痒痒罢了。
明霜气急,低头咬住他的肩膀,她用了十成的力,张子峰的肩膀跟石头一样,居然只是咬出两弯精致的血痕。
那一低头,却将秀美的颈项展露无疑,纤长,洁白,弧度美好。
张子峰正沉醉,不妨心口一麻,一锋利的银针刺了进去,明霜眸光如雪,“再放肆,这根针就会要了你的命!”
张子峰定定的看着她,她的目光清冷坚忍,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水雾。
片刻,他握紧拳头,转身离开。
在她披上湿衣的功夫,张子峰在空地上聚拢一堆干柴,升起火。
“过来烤火,你衣服湿透了,山风大,容易受寒。”
明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素来胆大,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摸的也摸了。这湿衣服裹在身上,着实难受,烤一烤就烤一烤吧。
明霜一脸淡然的烤火,将长发垂下,风干。
张子峰却折回溪水旁,捉鱼,去鳞,开膛破肚,放在火堆上烤。
明霜衣服干了,鱼也熟了,香气四溢。
这会子,她大约明白过来,张子峰初初被自己的颜色所祸,这会子回过神来,发觉喜欢上她,正在讨好。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弹指之间。
爱情是盲目的,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
明霜愤恨,长的美就是不一样,自己上辈子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活了二十岁,连个表白都没收到。这辈子有了母妃的遗传,貌美如花自不必说,每每照镜子,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脸。
有颜任性。
有了朱若华的前车之鉴,明霜自然不会相信他是真的动心。只不过,张子峰这模样,眼睫低垂,儒雅、俊逸、邪魅糅合的恰到好处,诚然不像方才那般可恨。
“那个…这堆火和这条鱼,能卖给我吗?”明霜想了想,问道。
不管这心意是真是假,她都不能接受,既然不能接受他的心意,便不能接受他的恩惠。趁早撇清的好。
“你爹救了我,这些,你可以当做是我的回报。”张子峰望着她,一本正经的道。
明霜却觉得那目光灼灼,跟火光一样热烈,令她刚刚平静的心生出不安,“你能不能…”
“不能,我已经很克制了。”张子峰干脆利落的答到,“吃完,我带你走出去。”
流氓,还流氓的理直气壮!
明霜知道自己打不过他,那一针其实要不了他的命,只是让他短时间不适。荒郊野外,空无一人,发生点什么她也只能就范。趁着张子峰还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她识相的啃完鱼,跟着他下山。
果然是路痴的老毛病犯了,两人一前一后,翻山越岭,不过两个时辰就回到山脚下的大路。那匹千里马正在树林里,悠哉悠哉的啃青草。
“它叫疾风。”张子峰捋了捋它的鬃毛,“让它送你回天极山。”
“多谢。”明霜略一沉吟,决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遇到义军,就说你是西王故人,没有人敢为难你。”张子峰叮嘱,“这把匕首,便是信物。”
“多谢。”明霜面无表情的接过来。
“等不久的将来,大局平定,我会明媒正娶,迎你做我的正妃。”
“多…婚姻大事,需要从长计议。”明霜惊了一惊,从女朋友到未婚妻到成亲,想要修成正果长路漫漫,他倒是一步省了。
夕阳的辉光洒在明霜精致皎洁的侧颜,淡漠的红,仿佛娇羞欲流。张子峰心神摇荡,俯身,侧头,想要触碰白玉般的肌肤。
明霜却不经意的后退一步,声音清冷,“大人,请自重。”
张子峰眸底划过一抹黯然,黯然过后,却是更猛烈的光,有个性,老子喜欢!
“等我去天极山找你!”
张子峰纵身上了另一匹马,疾驰而去。树林,草丛,几十个鬼魅般的身影窜出,护送他离开。
明霜拍了拍胸口,好危险,太危险了!江湖险恶,少儿不宜,赶紧回家!
疾风千里马,不是浪得虚名,驮着她狂奔,不到一天就回到天极山。
明霜熟稔的在山崖峭壁间穿梭,轻盈如流云一般,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回岩洞。
木头依然躺在那里。
看到那道身影,她多日悬的心,便放下了。掏出夜明珠,照了一照,山洞内一切如常,没有闲杂人等进出的痕迹。盛水的海螺却空了。
“飞廉,飞廉!”
明霜轻声唤道。
影子一闪,一只小猴子出现在高高的岩壁上,攀着枯树野藤,敏捷的跳跃而下。
小猴子通体灰黑,自从三年前在溪水边救了它,它便成了她的朋友,每当明霜有事耽搁,迟迟不来,它就会主动担起照顾木头的责任,给他喂水。
“飞廉,多谢你照顾木头。”
明霜从荷包里掏出坚果,递给飞廉。
飞廉用小爪子接了,将坚果放在口中,咯嘣咯嘣的嚼碎。
明霜照例给木头人把脉,用春水化生流给他输送内力。不知是不是错觉,封印他的十一根银针似乎松动了,他身体中的内力越发诡异,像冰原之下的暖流,似有若无,一旦遇见,瞬间将自己输入的内力消弭于无形。
她总觉得,他应该要醒过来了。可他还是睡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也许是她等的太久,出现错觉。
“木头,我十六岁了。我再等你十年,如果我二十六岁,你还没醒过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夜明珠的辉光洒在他的脸上,从鬓角到下颌,眉目鼻唇,无一不是雕刻般美好。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你赢了,游戏结束,快醒过来,好不好?”
明霜躺在木头身侧,蜷缩成一团,泪珠顺着白瓷般的脸颊滑落,没入青丝中。白天受的委屈在这一刻痛快的释放出来。不知哭了多久,疲惫袭来,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山风浩浩,长夜凉寒,明霜却丝毫不觉得冷,梦中仿佛有一床云被,轻柔的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