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情四方亦千情万种
一身白衣,翩若惊鸿
惊艳谁的双眸……
那日,她红衣潋滟,盖头掩面。
他亦双眸深邃,不曾看她一眼。
他说,不愿娶她为妻。
他还说,天下女子皆为红颜,皆为欢妻。
如此荒唐的话,惹得盖头之下泪流满面。
那晚,月如钩
明是洞房花烛夜,却独守空房
明是鸳鸯锦花枕,却无人安眠
那晚,她笑了,引得院中红血凄凄。
纨绔子弟深得我心,只愿黄泉为枕待君归。
后来,他守着她的青冢一辈子。
后来,他同她葬在一起。
男子一袭白衣,衣决飘飘,眉眼之间气宇轩昂,那双清澈双眸却深似深渊,暗沉无光。
他说自己是独行侠,也有人唤他采花贼,最欢喜轻薄红尘女子。
是异常纨绔。
女子袅袅青衣,三千青丝皆被因银簪绾起。肌肤如雪,凝眸水色如水波,朱唇轻启,确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色。
她名为琯琯,是凤满楼头牌,卖艺不卖身是她的招牌,一曲一舞皆为天价,曾经皇帝下黄金万两欲纳她为妃,却被拒绝。
不入官家,不入后宫,永世不卷入朝堂纷争。
“公子,这位便是琯琯。”老鸨领着她,来到男子面前。
琯琯抬头看着他,眉眼之间的桀骜不驯,惊艳了她的双眸。
头一次的心悸。
他的眼睛,仿佛可以使人沦陷。
男子看着她,勾起唇角,饶有兴致,他的声音清冷如玉,“姑娘真是有醉倒万人的容颜,不知可否舞一曲?”
琯琯红了脸,羞涩点头。
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
长长的墨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毫无瑕疵的脸宛如冰霜,一双银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眉间一弯樱色的桃花印记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
舞毕。
男子移不开目光,白衣下滚烫的鲜血正在沸腾。
“不知琯琯姑娘可否等三年?三年后,我愿满城为聘,娶姑娘为妻。”
燕舞莺歌乐其乐吟风弄月仙乎仙
满城世子——吟风
琯琯心生颤抖,不嫁官家。
“谢谢世子好意,小女子曾在爹娘临死时发过毒誓,此生此世不入官家。”
话落,琯琯转眸离开,身子在寒风中摇曳,着实让吟风挪不开眼。
风流多了,很难遇到这样的佳人。
一颦一笑系君心。
吟风走后,琯琯拒绝接客,一人独自在闺房沉默一年。
后凤满楼被烧,她蹒跚慢步逃出凤满楼。
看着火海中的人儿苦苦哀求,她亦是笑出了声。
凄美的如一朵妖冶玫瑰,在寒风中绽放。
三年期到,吟风来到这里,却见早已不是当年的凤满楼,而是一座正常的酒楼。
此楼为满香楼。
吟风进门而入,提起小二的衣襟,问道:“凤满楼何时成了酒楼?琯琯呢?!”
住客看着他,上前回道:“侠客,早在两年前凤满楼被烧,无一幸免,听说还烧死了当今圣上的亲弟建王。”
无一幸免……
吟风松开手,叫了一桌清酒,喝的烂醉。
“琯琯…琯琯……”
不断呢喃。
酒楼快要打烊,也不能留他在店里过夜,况且酒钱还没给呢。
小二有些懊恼,对着楼上的老板娘叫道:“老板,有人喝的烂醉,马上就要打烊回家了,这可怎么办啊?”
闻言,老板娘下楼,看着他,出了神。
她带着面纱,只为遮掩被火烧出的狰狞疤痕。
“……挑个空房给他住,待他明个付了酒钱再将他撵走便是。”
“好…好的老板娘。”小二和几个人将吟风拖到楼上随便收拾一间空房,便将他扔了进去。
“琯琯…琯琯……我来娶你了,你在哪……”
女子站在原地,眼泪砸在地上,开出无色的花。
她已不在是当年绝美倾国之色的琯琯,她在凤满楼化名为琯琯只是为报大仇,杀了建王。
其实她是前朝皇室遗孤洛锦嫣。
隔天早上,吟风晃了晃脑袋,提着宝剑出了房门,却见小二正拿着账本朝他走来:“公子,一共四文钱。”
吟风掏出四文递给他,又一次问道:“那年凤满楼死的那些人被葬在哪里了?”
小二在他期盼的双眸中回道:“无一幸免,全都被烧成了灰,后来老板娘不愿荒废这里,便建成了酒楼。”
“老板娘?”吟风带着疑问。
小二将钱放进口袋里,“是的,老板娘。”
吟风思索一会,随后抓住小二的肩,依旧不死心地问着:“你们老板娘多大岁数?”
小二垂头想了半刻,良久才道:“我们老板娘神秘的很,常年戴着面纱,透过面纱隐约还能看到一道疤痕,听老板娘说她自己是寡妇,孩子不小心坠水溺死了。”
小二在吟风耳根子旁小声说着。
吟风闻言,双眸难掩一丝失落,随后提剑缓缓离开酒楼。
洛锦嫣带着面纱,站在房梁之上看着他。
这恐怕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吟风,愿你归来仍是少年。
忧记那日,皇宫火红一片。
大火肆无忌惮的烧毁了整个皇宫,鲜红的火海殷红了天空,冷风席卷着乌烟,娇小的身体在残木灰瓦中艰难穿梭。
那日,她清楚地看到,黑崖下被月光映照出的侧脸,那人坐在马上,手执长弓,嘴角扬起的弧度是她一辈子的心魔。
伴着冷风和血腥的味道,那支利箭“嗖”的一声刺进前方跪在地上的两人心口。
“哧—”兵器插入肉里的声音。
父皇母后……
那是她的父皇和母后啊!
“不…不要过来,快…逃。”
透过月光斜影,看到中年妇女张嘴无言,说的大抵就是这意思吧。
骑在马上的男子仰天长笑,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两个人,她感觉心脏在滴血,双脚如同被铁链拴住般无法动弹。
那种绝望和恐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至于她为什么逃了出来,应该是在树林里昏睡了一晚,从而侥幸逃脱。
后来被一富家人收养,因为身份特殊,不便多留,再后来就来到了这凤满楼,因为长相出众,舞姿曼妙,很快在这里拔得头筹,成了无价舞姬,日子也好些了。
正因如此,接触到的皇亲国戚也就多了些。
偶尔从某个官人口中得知当年灭前朝的凶手便是当今建王,圣上的亲弟弟。
于是复仇的心思又燃起,且越燃越大。
终于有一天,老鸨说建王指名道姓要看琯琯舞曲。
怕是也已经猜到了琯琯的真实身份,前来调查一番,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同赴死,毕竟报仇前就未曾想过要全身而退。
也未曾想过,阎王不收她这早已只剩空躯的身体,为了祭奠那些无辜葬身她和建王之间怨仇的普通百姓的冤魂,将昔日凤满楼用全部家当盖为酒楼。
因为这样,他们还能记得家的方向。
“鎏,从今以后你便是这酒楼的新主人。而我,则要去一个很远却很美的地方了。”
这是琯琯离开酒楼前留下的书信。
鎏是当年凤满楼化为灰烬前她收留的孩子,而鎏的父母就是死在了大火之下。
绿衫飘抉,她快马加鞭地赶到早已不复存在的前朝金鸾。
最终,提剑,断了今生还没有走完的路。
她说,她终于可以安心去见父皇母后,也给无辜枉死冤魂一个交代。
说起来,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鲜血染红了春地,芳华在数年尘封之后再次芬芳。
五十年后,吟风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来到这里,看着她留下的长笛还有好心人为她立的青冢,释然一笑,也跟着去了。
临死前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些话:
我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找到了你,与你葬在一起,只为来生可以再续我们未携手走完的前生。
吟风蹲下身,用手抚摸着一片空白的碑面。片刻,拿出一把小刀,细细地刻字。
——“吾妻锦嫣,葬于此地,愿卿安息,魂归故里。”
我是吟风,吟尽天下苦楚,吟尽天下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