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盆地,后人称“汉家发祥地,中华聚宝盆”。自夏朝至周,一直是褒国的领土。禹皇之子有褒氏受封在此建国,是为褒国。
褒国之北、西、南三面处在秦岭和大巴山的包围之中,仅有东面可沿汉水道东下庸国,进而入楚或北上中原。在战争频发的动乱年代,向来是进可功退可守的兵家必争之地,地位仅次于历朝古都的关中平原,地位犹在成都平原之上。
但在周朝早期,由于群山封闭,交通不便,褒国虽号称周朝附属之国,往来甚少。除了必要的朝贡,褒国君民大多安居于此,农耕渔牧,自给自足,与世无争。可惜随着周朝衰败,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来临,坐拥宝地的褒国亦不能幸免于难。
夏初,褒君有褒氏携禹皇羽化之剑和附属臣民来到这狭长的汉中盆地。在汉水上游的岸边,褒珦望向土地肥沃的平原和天然守卫的远山,心中升起一个美好的愿望,在升腾的水汽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褒国繁盛安定的景象。
转过头,有褒氏环视一圈千里追随而来的族人民众,感受着他们殷切的目光,将绑在背后的一个长条形包裹取下,布三层皮三层一一解开,终于露出一柄精光外露,寒气逼人的长剑。
“吾乃剑神禹皇之子!九州神剑护剑人!今受天命寻得宝地,群山为我藩篱,大河泽我永世,定于此建国,是为褒国。吾之民皆以国姓,吾之国俱以民兴。”
众人一扫疲惫,心中大定,高声称诺,群情激昂,满含希望。
有褒氏手持神剑,重重插入地面,双手交叠于剑首,扑面而来的水雾在他周身聚集,而后融入剑身。
“此剑南去三里为城,东去七里为郭。神剑有灵,水云相绕,此城名为水云城,为我褒国之都。神剑立此,诛邪辟易!”而后又以水云命名神剑,是为水云神剑。
凡类此倚神剑而立国者,八十之数。禹皇独留一剑立于国都阳城,后来几经辗转,朝代更替,传至周朝,立于周都长安城,得名长安剑,号令天下。其余神剑皆散布于各诸侯国,当是时,北有晋、燕、代、中山、娄烦、邢、黎、霍、杨等,南有楚、随、吴、越、轸、唐等,东有齐、鲁、纪、薛、莒、郯、滕等,西有秦、苴、褒、翟、庸等,中有虞、號、宋、郑、陈、蔡、申、曹、卫、戴、邶等,关中周国乃天下之共主。
禹皇羽化的众多神剑,威能虽强,却强不过人心;其剑虽百世不摧,其主却多有轮换更替。但褒国却是例外,一千五百多年来,水云神剑从未易手,一直为褒珦后人所持,此诚天时不如地利也。
但是,近来水云城竟然有传闻,说水云神剑多年未曾出现在国人眼中,实际上早已遗失多年。现任褒国君褒珦对此事并未公开辟谣,似乎坐实了神剑遗失的事实,国人震动。神剑是一城乃至一国屹立的根基,倘若遗失必有大祸降临,难道承平千年的褒国也要走向动乱了吗?
傍晚时分,两道人影自水云城西门而来,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且二人皆头戴不同色面具,一黑一白,正是奉师命下山的黑和铁匠二人。不过不知道为何,二人皆戴着面具,显得有些神秘。值此褒国上下人心惶惶的时节,这番怪异的打扮自然引起了城门佩剑守卫的注意。
“山中野人,脸上生疮,特意来城中寻药医治。”打头那名矮瘦戴黑色面具的男子,不待守卫发问自报来历,声音显得有些稚嫩,应是位少年。说完掀开面具一角,果真是恶疮流脓,异味难闻,众人避之犹不及,目视耳闻之下,几欲作呕。
一名衣甲鲜明的中年守卫拨开众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打量二人一番,直勾勾的盯着黑色面具下那双清亮的眼睛,用剑指着另一名又高又壮的白面具男子,“他呢?”。
“这是我叔,被我传染了,一同来求医。”说完那汉子亦卸下面具。众人听闻这脓疮之症竟然是可以传染的恶疾,吓得狼狈后退。见此,黑色面具下传来少年一阵嗤嗤的笑声。
当先的中年守卫神色不变,站立不动,“嘲笑剑修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如果您口中的剑修指的是您自己,那我自然是承担不起的。”虽然看不到黑面具下少年的表情,但守卫知道他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中年守卫瞟了一眼身后的乌合之众,对少年的话不予置评,“打开你二人的背篓,接受检查,然后做好登记方可入城。”说完转身离开。两名普通守卫捂着鼻子走上前去,用剑挑开二人竹篓上的帘布,随意拨弄一番,并未发现类似剑的冰刃器械,然后引领二人作了登记便放行了。
“秦墨,秦铁匠……”,中年守卫默念着二人留下的姓名,陷入了沉思。
“王大人,这俩人并非剑修,为何特意记录?”身侧一位城卫不解的问道。
姓王的城卫长官看了他一眼,“佩剑的不一定是剑修,没佩剑的也不一定就不是。”那城卫脸上瞬间羞红一片。“况且这两人姓秦,秦这个姓氏在我褒国可不常见。”
那城卫突然一惊,“您是说,他们有可能是三十年前犯上作乱的秦家余孽,国中盛传盗走水云神剑的那批人?”
中年长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谣言岂可轻信!”,随后训斥了众城卫一番,往南城门而去。
却说化名秦墨的黑和铁匠背了竹篓入了水云城,径直往城中心行去。
“铁匠叔,这天色不早了,药铺医馆也跑不了,不如咱们今晚就在这水云城住下?”黑对繁华的水云城颇有些兴趣,一路上左右观望,对什么都显得好奇,说出这番话在铁匠意料之中。
铁匠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懂岐黄之术,但药师老头开出的灵药想必非同一般,想来也不是一两日的事,那就先找家客栈落脚吧。”说完想起了什么,“不过,黑,我可要告诫你一句,此番乃是为裁缝采购灵药而来,速战速决速还,不可多做停留或者节外生枝。”
黑先是一喜,接着正色道,“裁缝婆婆的药为上,我当然明白。”
铁匠点点头,不再多言,反倒是对少年的称呼抱怨起来,“这称呼上你得改一改。你叫裁缝婆婆,叫我叔,那我岂不是平白比她低了一辈。要不你改口叫裁缝婶婶?”
“婶婶?”少黑默念了几声,然后又朝着铁匠唤了两声“叔”,看着铁匠喜笑颜开地答应,不复刚才的埋怨,眼睛一转,摇摇头,“不行不行,药师爷爷不会同意的。”
“呸,我俩的事凭什么要那个糟老头子同意。”壮汉闻言情绪激动的道。
“铁匠叔,你说啥呢?我的意思是药师爷爷平白比你们老一辈,他肯定不同意。咱俩说的同意是一回事吗?”少年故作不解的问。
看着铁匠叔支支吾吾,想掩饰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少年心里偷着乐。“说到称呼,铁匠叔以后你在人前须称我为秦墨。”
“这又为何?”铁匠立马接过话,正愁没人转移话题。
“咱们山中隐士行走世间,自然得有个化名。况且单名一个黑字实在有些怪异。我听二师兄说,五行之中以土为尊,咱多加个土字,档次可不立马就上去了。”
“那你可知‘墨’字的由来?”铁匠凭空捋了捋毫不存在的胡须,他常年以火炉为伴,须发早被烧得一根不剩,只能顺势望下巴挫了两下。
“请铁匠师父赐教。”黑识趣的配合道。
“宣王时有画师名叫邢夷,因松碳和锅灰而发明了可以研磨成黑色颜料的方条,据其形类而称之为黑土,后将其合并为一个字,是为‘墨’,一种方便的作画颜料。”铁匠边行走边缓缓道来。
“墨既然可以作画,那可否用来书写?药师爷爷每次记录灵草灵药,都要小心翼翼的用小剑在竹简上书刻,可费事了。要是能用这种墨直接涂写,且不大大的方便快捷。”黑回想起药师在昏暗的山洞中佝偻着背,眯眼刻简的情形。
铁匠摇摇头,“这墨须经水研磨成汁后方可使用,并不能直接书写。书简是要流传后世百代的,墨汁书写想来也容易剐蹭褪色,还是篆刻更为妥当。数千年来便是如此,老祖宗之法自有其道理。”
“可是……”黑还是想为自己的新名字争口气,却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心中暗想:三师兄经常作画,对墨应该有些研究,回去再问问他。
“不管怎样,这墨总归是有些用处的,作为化名还不算辱没。铁匠师父,水云城的这些日子您就唤我秦墨,可别叫错了。”黑铁了心道。
“你开心就好。”铁匠宠溺的看了他一眼,“走吧。客栈都在城北,先安顿下来。”
“铁匠叔,这水云城您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