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黑才睡眼朦胧的从房中走出来。
一来是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毛毡木床,身体不习惯;二来也是昨晚李信缠着他聊了太久。
这位新收的师弟说是剑修,但对剑修种种常识都是一知半解,实在有愧他剑修的名头。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想比于李信,他简直可以称得上学识渊博、深谙剑道,可最终却是自己望剑兴叹、徘徊门外,“天道如此不公?”
“黑,这才刚下山早课就忘了?剑修首重勤奋,其次才是天赋。没有持之以恒的热情,天赋就是一盆颗颗饱满的米粒,永远成不了粥饭。”正在院中打坐的铁匠头也不回的说道。
黑闻言一惊,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若是按平日的习作,此时早课时间已经过半,听了铁匠叔的教训,更是心中惭愧,连忙来到铁匠身边坐下。
“铁匠叔,要是光有勤奋而没有天赋,又会怎样?”黑睁开一只眼,轻声问道。
“那就好比在锅里煮米糠,煮得再好也只能拿去喂猪。”铁匠毫不留情的说。剑修明显是个需要悟性和天赋的职业,虽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但总体确实如铁匠说的这般残酷。
“喂猪?”黑心想,难道我这十几年的修行都给喂了猪?对于自己的天赋,黑一直深信师父的话,一个字“差”,两个字“不佳”。以前将这个话题抛在脑后,是觉得既然要求如此严厉的师父收自己为徒,那自己肯定是有可取之处的,只不过是比三位天资卓绝的师兄稍有不足罢了。
但如今下山一见李信,发现没有师父教导的商贾之子,自行摸索,甚至是走了岔路还能入门,这才感觉自己的天赋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差!这种巨大的落差,加上铁匠刚刚的一番话,不喾一道滚滚天雷僻在自己头上。
铁匠察觉到黑无比低落,这才反应过来,在家主的灌输下,黑的天赋差是个被反复洗脑的‘事实’。当然是被黑认定的事实。刚才一番话只为敦促他勤勉,但在黑的耳中却成了拔高天赋之言,对一贯被认知为天赋差的黑造成的影响可以想到有多大。
“不过嘛,这天赋,其实是分为身体天赋和感悟天赋的。”铁匠赶紧补救道,虽然不明白家主对黑的深意,但他从不会质疑秦襄。“其实呢,你的身体天赋是不错的,以你所学所识应该知道。但是感悟天赋这种东西就比较玄妙了,有的人一朝顿悟从此平步青云,直上九天,靠的就是‘机缘’二字。你就是机缘未到罢了,一旦得道,厚积薄发,一发不可收拾啊!”
“真的吗?”黑心里有些接受了铁匠的说法,但又怕是好心的铁匠叔安慰自己的话。
“铁匠我从来不说谎。”铁匠拍着胸脯道,“老夫掐指一算,你入道之日就在眼前,短则数日,远亦不过数月。”铁匠心里盘算着,神剑出山在即,一番大战难免,家主总得解除限制,让黑有些自保能力。
“我信你,铁匠叔。”黑这才终于从震惊和悲伤绝望中恢复,开始静下心来闭目修炼。
正在这时,院中灵力急剧颤动,似乎接受了某种征召一齐向小院中心的二人聚集而来,而且规模越来越大,波动越来越剧烈,连四周的青草落叶、尘埃水汽都被灵气裹挟,四出纷飞起来。
身处中心的铁匠却知道,引动此等天地异象的并非自己,而是坐在自己身旁,毫无察觉的黑!铁匠心中大骇,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新筑灵台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按照这种扩张速度,没过一会全水云城的灵气和剑修都要受到影响。如此高调,对自己行事和身份遮掩都有诸多不便。
“也不知道压制这么多年,最终会培养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不过眼下时机不佳,得赶紧想个法子让这小子先停下来。”铁匠试图唤醒沉浸在修炼中的黑,但此时的黑意识完全封闭,对外界丝毫不能察觉。
灵台在脑中成型,为了保护柔嫩的脑部,会分出一部分灵气将其包裹起来,同时也暂时隔断了与身体和外部的联系。这段时间也是剑修一声最为脆弱的时候,任何微小的不当行为,都有可能导致一名未来的无上剑修身死道消。
估计秦襄从未预料到这样情况,在他和其他三位师父的共同引导和护法下,因势导力、谨慎小心的帮助黑筑成灵台,这才是他的完美计划。
铁匠此时生怕自己用灵力强行打断,葬送了黑的大好前程不说,害了性命都有可能。正在慌乱急切中,铁匠闪过一丝念头,一拍额头,“我怎么把那憨‘疙瘩’忘了?”。
一个箭步冲到屋内,从黑的床榻上抄起‘疙瘩’,一个飞扑塞到黑的怀中,黑的双手正托着石头两端。
说来奇怪,本来早已扩散至整个客栈后院的灵气波动,在‘疙瘩’入手的一瞬间,从一群毫无规矩的杂兵乱伍,变成了训练有素的精兵良卒,化作一丝丝凝若实质的灵气束,进入黑的身体消失不见。
黑则感觉到脑中渐渐快要成型的灵台,化为点点虚无,重归周身血脉中,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险!”铁匠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给自己带来诸多困扰的黑白两色怪石,只是如今这困扰又多了一重。不知这怪石到底是何来历,灵火锻之而无恙,却又能海纳百川吸收庞大灵气而不不外泄丝毫,简直就是个食灵气的饕餮。可是,外表任谁看或者把玩都是块颜色奇特一点罢了的普通石头罢了。
“这石头果真能压制剑修筑成灵台。难怪秦家人素来以厚积薄发、大器晚成而名震水云城,原来一切的秘密全都是因为个石头‘疙瘩’!”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铁匠活了大半辈子,有种长见识的感觉,不过这都是心里话,回过神来的黑并不知道。
“疙瘩!”黑有些不甘心的睁开眼,见到手中的石头,“铁匠叔,疙瘩是你拿过来的吗?”。
“可不是!才进城一天,不仅早课延误,连平日最宝贝的‘疙瘩’都忘拿。作为你半个师父,我自然有督促你一如既往修炼的职责。”铁匠想起刚刚的情形,心中还有余悸,板着脸说道。
“铁匠师父教训的是。昨晚床垫太软,一觉起来腰酸背痛,连疙瘩都忘了带,真是不该。”黑面有惭色的道,说着还悄声对那石头道了声歉。“铁匠叔,我终于明白你说得机缘是怎么一回事了。”黑兴奋的说道。
“可能你不知道,我刚刚差一点就筑成灵台了!不过可能是我灵气聚集的量和速度还不够,导致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但是,我感觉再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可以成功。”黑显得信心十足。
“是吗?”,铁匠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心想,我知道的很!要不是我及时制止,非闹得满城风雨不可!“机缘就是这样,抓住了就叫机会,没抓住就只能等下一次的缘分。”
黑点点头,“看来是我准备还不够充分。”
“这话不错,你可是要将‘疙瘩’铸成融灵剑的人,筑灵台怎么可以忘了它。这次没能成功,说不准就败在‘疙瘩’上。”的确是‘疙瘩’造成的失败,铁匠果然从不说谎。
“我知道错了,以后修炼我一定带着‘疙瘩’,寸步不离。”黑虚心的接受了铁匠的建议。
见黑上了套,铁匠终于放下心来,笑看着黑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铁匠叔你也犯了个错。”黑心情转好,心思又活了起来,“是帮我铸剑,不是我自己铸。你得帮我找到传说中的神火才行。”
铁匠一听,顿时感到一股疲惫袭来,盯着“疙瘩”,眼中燃起一团怨怒之火,“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帮了忙,这几天也还用得着的份上,非得用大铁锤把你砸个稀巴烂。”当然,前提是能砸开,按以往有过的经验来看,劈、砍、砸、锤等等蛮力手段效果……,没有一丝。
铁匠心中有气,也只能憋着。“问题的关键在于神火,至于铸造,该学的你也都学会了,有我没我都一样。”“对了”,说到这,铁匠赶紧换个话题,“我们今天不是要去聚宝斋寻药吗,正好趁此机会打听一番,看看能否得到神火的蛛丝马迹。”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那也得先吃过早饭。”
“不督促我修炼啦?”
“嗯……,裁缝的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