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虽是四人名义上的师父,但平日仅负责早课,也就是《禹皇剑典》的讲解释义和九州其他名家的经典论述,这是关于剑道的奠基工程。而在这个根基之上如何建造,也就是关于术的学习,则是由三位家臣:药师、裁缝、铁匠来负责,由他们分别教导黄、青、赤三人。
三人从小就跟随三位副师学习,早早的定了修炼之术,也早早的有了属于自己的剑。唯独黑,时至今日仍未有专门的副师教导,主要原因就在于秦襄为其设置的门槛,须将陪她一起长大得怪石铸而为剑方可入门。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黑还算不上一名真正的剑修。
这十六年,秦襄对黑始终处于一个放任自由的状态。既不像其他弟子那样严格督促修行,也并未对三位家臣下令不予传授。因而相对于三位师兄,黑的童年过得甚是快乐,同样因为非座下弟子,几位副师对其态度和善亲近,若是黑有心学习亦是不吝赐教。而苦于不能出山洞,黑每日以跟随众位师兄修行为乐。
事实上,黑萌生成为剑修的念头不过在数月之前。
那时,一向视他如己出的裁缝婆婆突然抱病,并从此卧病在床。药师诊断为剑气之殇,乃外部剑气入体,与体内灵气相冲而致,为剑修所常见。其治疗之法,要么以灵药所含灵气驱散镇压,要么寻实力高明的剑修助力引导出体外。但裁缝所受之剑殇非同寻常,且源源不断,以洞中其他三人的修为或是药师的丹药均无法根治,只能稍稍缓解,以待其他契机。
眼见裁缝婆婆一天天憔悴,黑才正式有了成为剑修的觉悟,因为能够帮助剑修的也唯有剑修。可是直到正式开始修炼,黑才明白自己与众位师兄之间的差距,他想快速的提高修为,迫切的希望师父为他选择一条适合他的路,满心期待的望着秦襄接下去的讲说内容。
“剑修,至今有两千年的历史,除去文武二王,天下仅有两位剑神,禹皇和天乙。封剑神的标准,乃是基于禹皇亲口所述之六字诀:渐、顺、靡、久、服、羽,羽化而成神,但如何理解这六字,禹皇并未给出详细的解释,世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说到这,秦襄仰天而叹,“今天下之民万万,却无一人得道,可悲!可叹!既羞且愤,我辈剑修须时刻牢记证道之使命。”
平复心情,秦襄回到了现实,“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破解羽化之奥秘,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虽未完成,但总结出了三条可行之策。”
“其一,融灵铸剑术。说起剑修的起源,就不得不谈到古之铸剑术。赤,你给师弟们讲讲何谓融灵铸剑术。”
“是,师父。”赤将手中红色长剑竖在双腿之间,以剑为轴心,臀腿离地转向后方众师弟,心中整理数秒,发出与魁梧身躯相衬的浑厚嗓音,“古之先民听从人皇伏羲的教化,渐渐学会了内修灵台蓄天地灵气之法,但对于灵气的运用之法还仅限于淬养己身以延年益寿,而不知其外放之道。直到后来,一位天才青年铸剑师,铸剑时在剑身内部锻造出类似人体手臂的脉络,并将体内的灵气传导至剑内,竟然使得灵气借由剑刃外放而形成伤人于无形的剑气,这就是剑修的起源。”
青和黄不由得拿起手中的剑,默默地端详,点了点头,却听大师兄赤说出了一番他们不成知晓的秘密。
“但这还算不上融灵铸剑术!真正的融灵铸剑术关键在于融灵二字,乃是将铸剑的火种之灵融入剑身,每一次唤醒火种之灵就是一次对剑的重铸。细心观察的人会发现,随着灵力修为的增长,人体内的脉络也会随之发生细微的变化。一柄不会变化的剑是无法完全契合不断变化的人,两者之间细微的差异所导致的将会是剑气威力的天差地别。而融灵铸剑术所铸成的融灵剑以其不断进化之能,完美的消除了差异,实现了剑修灵力效用的最大化。”
“赤,唤醒你剑中的灵火看看。”秦襄微笑着站起来,吩咐其他三位弟子散开一丈远。
赤点点头,起身,除去红色剑鞘,一柄毫不起眼的银色长剑双手握在胸前。赤口微张,准备说些什么却又顿住,看了一眼秦襄,只听秦襄说道,“演示而已,不用引导剑势,剑语略过即可。”
赤闻言,收回目光,直视剑身,口中低声轻语,“剑名:藏火”。
突然银色长剑剑格处燃起一层细密的红色火焰,在光线稍暗的山洞内格外明显。那火焰看上去并不旺盛,但一眨眼覆盖了整条长剑,再一眨眼火焰忽的消失不见,众人眼中的银色长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外形截然不同,比之稍短更宽的橘红色三尺长剑。
“这是我的剑,藏火。”赤右手持剑,挽了个剑花,空中红色残影连成一片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一丈开外的众人只觉一阵热浪袭来。赤见师父点头示意,将藏火剑归鞘,入鞘的一瞬间重新恢复成了先前的银色样貌。
“大师兄,你这藏火剑能借我瞧瞧吗?”黑虽然在铸剑坊见过唤醒后的藏火剑,却从未仔细的观察过其唤醒的过程,觉得甚是神奇,跃跃欲试的问道。
“你且拿去玩吧,这样的藏火剑我还有好几柄。”赤将剑递给黑,有些宠溺的说。“不过这柄融灵剑使用已久,会认主,其他人无法用灵力唤醒火种,在你手中和普通铁剑铜剑没有区别。”
“这个我知道,铁匠师父教过我了,我就看看它刚变回来还烫不烫。”黑接过剑,先用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发现并不烫手,又用脸颊、额头试了试。
待众人重新就座,秦襄严肃的开口,“剑修的剑汇集了其毕生心得和运用的奥秘,借用甚至是索要有主之剑乃是大忌,日后你等下山须谨记,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祸患。”
众人称是。黑借大师兄的剑不过是见几位师兄端坐时,长剑横在膝上的样子更有剑修的风范而已。刚刚神气地将剑摆放在膝盖上,听了师父之言,顿时垂头丧气,打算归还给大师兄,只听师父又道,“当然了,亲近之人征得同意后则无可厚非。”,遂喜笑颜开地保留下来。
“融灵剑产生外形变化的特点给了后世剑修启发,不少剑修认为羽化的‘化’字应为变化之意,禹皇大本宗剑一化八十一就是最好的佐证,依此推断,禹皇神剑之羽化当为融灵剑的最高形态。”秦襄继续前面的话题。
“这一假设起初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专研一剑多分的融灵剑,但最后发现纵是天生一心多用之人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十数柄剑,更妄谈禹皇之八十一柄,此中必有疏漏之处。”
“师父,我知道错在哪!”黑大声说道。
黑也曾跟随铁匠学习融灵铸剑术,虽然是“敲诈”得来,但内容并无差异。几人不禁纷纷转头看来,赤眼中甚至流露出几分希冀。
“融灵剑需要留火种之灵,既然是灵那当然得是活的。你想呀,要是让火灵自己操控灵剑,八百一十柄也不在话下。”
“天下哪有活的火灵!”三师兄黄不禁笑着反问道,赤也是摇了摇头,以为语出惊人的小师弟会带给自己别样的惊喜。
“三师兄你不是常说,万物皆有灵吗?”黑见自己惹来嘲笑,摆出论据道。
“师弟错矣,这灵乃是灵气之灵而非灵性之灵。没有生命的火灵,谈何灵性呢?”
“可是……”黑本想说“疙瘩”就有灵性,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承认“疙瘩”没有生命,这种说法让他有些不能接受。压下心中的想法,黑若有所思的看着抱在怀中的疙瘩,红色藏火剑进入了视野,他不禁想,“既然没有灵性,融灵剑中的火种又怎会认主呢?”
秦襄抬手制止,将授课拉回正轨,“赤身为大师兄,且天性严谨认真,所以我命铁匠为之副师,教授其上古融灵铸剑秘术,望以此为入口,破解禹皇神剑羽化千年未解之谜。”
赤躬身行礼,“谨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