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陆祁宋仍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点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闻言,林芩笙推门而入。房间里的情形,赫然映入眼帘。
他和陆祁宋是在美国认识的,不问家世,只看性格,两人也算是投缘。后来才发现,竟都是冰城人,更是让他们之间熟络了起来。
几年的交情,自然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可他,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
想来,他应该是将他这外甥女放在手心上惯着的。这么一点伤,便让他难受成了这样子。实在,难以想象。
“不是什么大问题,擦两天药就差不多了。”
将药膏放在茶几上,林芩笙便径直离开了。若不是担心到了极点,陆祁宋又怎么会这么着急地给他打电话?
他现在一颗心都放在这小姑娘身上,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添乱。只是隐隐,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这舅甥之间的关系,实在有些怪异。
一向清冷的陆祁宋,在这小姑娘面前,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反倒是这小姑娘,显得十分冷漠……
“待会儿,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一边小心翼翼的替她涂着药膏,一边轻声询问道。陆祁宋的语调压低得有些刻意,好像是怕惊吓到了面前的人儿一般。
这样闷在家里,显然不是办法。越是这样,怕是他妻子的心里,越是郁结难舒……
没有平日里的盛气凌人,甚至,还带着明显的讨好。
“西郊有一片桔梗花田,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桔梗都是浅紫色的,晚颜不是喜欢这颜色吗?”
见她不回答,陆祁宋没有半分恼意,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开口说话……
他妻子现在不想和他说话,他清楚的很。
既然她不愿说,那他便说话。至少,不能让这房间里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和尴尬……
“若是你也觉得不错,那我们便这样决定了。”
一个人的独白,多少都是无趣的。可陆先生却将这场独角戏生生演了下来。
他的妻子不反对,他便当她是答应了。
她若是不想动,那他,便抱她去。
小姑娘的性子本就算不得活泼,而今这样也是合理的。他,须得多带她出去走走,免得她心里更加压抑……
说到做到,陆先生当下便拿出衣服打算替她妻子穿戴起来。可这手刚探进她的裙底,打算去脱她的家居服,小姑娘便用力将他推开了,眼里闪烁着惊惶。
一切,来的太快,猝不及防。
他哪里会想到,一直没有反应的小姑娘,会突然这样?
“你别碰我……”
她和陆祁宋之间的差距到底还是太大,没能推得动他,倒是让自己向后弹去。
就地蹲坐,双手抱着膝盖,裴晚颜将脸埋在了双腿之间,不停地摇着头……
昨晚的情景不停地在脑海中萦绕着……昨晚的他,便是这样……
不顾她的阻止,不顾她的哀求,不顾她的反抗,硬是直接占有了她……
根本,就是魔鬼。
“好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那你乖些,自己将衣服换上,好吗?”
她的惊惶,将他的双眼刺得生痛。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这,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若不是他疯了一般的欺负她,她又怎会这样?
他的妻子,一向是讲道理的。
站在原地,陆祁宋甚至不敢向前。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再次刺激到她,只能远远的看着,看着小姑娘难过……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裴晚颜总算是找到了点安全感。
这样,好像是将自己埋藏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不会受到任何侵扰。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陆祁宋说了些什么,按照昨晚的记忆,她觉得,总不会是什么好话。
见她逐渐平静了下来,扬起了脑袋,陆祁宋才敢慢慢朝她靠近……
“晚颜,乖一些,不怕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陆祁宋将身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数收敛了起来。
这样子,更像是父亲在哄难过的女儿……
“来,听话,将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去看桔梗花,好不好?”
讷讷的抬起头,裴晚颜的眼里,还有些没能完全消散的恐惧。看向陆祁宋,满是复杂。
他的伤害,她忘不了……
她很想恨他,很想怨他,很想怪他,可偏偏,就是做不到……
她可以尽量控制自己去无视他,可对于他,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去靠近,虽然,她的心底,对他是恐惧的。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多变?
就连对她的伤害,都不能彻底一些吗?决绝之后又是柔情,这让她,怎么办?连决心逃离他,都做不到……
“那这样好不好,我让陈嫂过来帮你换衣服,我不碰你,可以吗?”
见她还是没答话,陆祁宋试探性的问道。
他妻子现在就像是没有生命力的瓷娃娃一般,一刻不将她看着,他便害怕。害怕她的情绪会出现崩溃的可能性……
既然她抗拒他,那他,便不碰她,给她安全空间,让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慢慢走出来……
毕竟,是他将她逼迫成这样的……
“我……自己可以,你出去……”
咬了咬嘴唇,裴晚颜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不管她和陆祁宋之间怎么样,她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了……
陈嫂再怎么好,说到底,也还是外人。她实在不愿这样的自己,暴露在外人眼前……
“我去浴室,好不好?你换好衣服,我再出来。”
他的妻子,总算是愿意开口和他说句话了。虽说,言语间尽是对他的排斥……
可她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已经算是一件好事了……
急不得,实在急不得……
说完,陆祁宋便真的转身去了浴室。
落锁的声音,让裴晚颜蓦地松了口气。这里,总算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心底,着实纠结。对于陆祁宋,她究竟该怎么办?
西郊,桔梗花田。
浅紫色的桔梗花,在微风中摇曳着,柔软而美好。
同一般女孩子喜欢玫瑰不同,裴晚颜喜欢的,是桔梗。甚至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第一眼,便喜欢,很纯粹的喜欢。
后来,才知道,这花,美丽的有些太玲珑了。
好像,送给谁,都是合适的。既是永恒,也是无望……
“喜欢这里吗?”
见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花儿,陆祁宋轻声问道。
他一向是不喜欢花花草草的,但对这桔梗,却是没有太大的不喜。只因这花儿,和他妻子实在相配。
若是知道,后来会和她产生这么深的纠缠,那一刻,陆祁宋一定会记录下来……
现在,小姑娘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至少,在他说话的时候,会点点头来回应他了。
“那我将这里送给你,好不好?”
这话,从陆祁宋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在说“我将这个苹果送给你”一般。
落在裴晚颜耳中,却是惊诧不已。
这桔梗花田,又怎么能送?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但她却忘了,陆先生一向,都没有开玩笑的爱好。
“嗯?”
见她没有反应,揉了揉她的长发,陆祁宋再次将目光聚集到了小姑娘的身上。
这里,本就是为了她种的。做这一切,也仅仅只是为了讨她欢心罢了。现在时间正好,送给他妻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株就够了。”
摇了摇头,裴晚颜的神情,忽然显现出些许坚定来。
要这么大一片桔梗花田,着实,太贪心了一些。喜欢的东西,得要适度才好。一株,足矣。
就像是对陆祁宋的感情一般,能这样跟在他身边享受他偶尔的温柔,她就应该满足了。
太贪心的人,是会受到惩罚的。这是陆先生昨晚教她的道理。
闻言,倒是陆祁宋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妻子的心思,玲珑的很,他委实有些看不明白了。在他眼中,喜欢,便是应该努力去拥有的。这样的压抑,算什么道理?
“好,那你先生便折一株给你。”
说吧,陆祁宋便作势要伸手去折。却不曾想到,小姑娘却先他一步摇了摇头。
“看看就好了,它们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你这样,只是因为它们无法反抗而强行改变它们的命运罢了。何必呢?”
现下,陆先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他的妻子,这是在拐着弯的怨怪他。
她怪他强行将她困在他身边,改变了她的生活……
当真,这小姑娘是奇特的很的。就连对他的责备,都能说得这样委婉。
勾了勾嘴角,陆先生的脸上,尽是无奈。他妻子心里的气还没消呢,他得顺着她一些才好。省的再次惹了她不高兴……
“可是晚颜,这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
“喜欢,只是借口,用来伪装自己的强势,发泄自己的私欲的。因为有了喜欢这一层外套,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了……”
对上他的眼睛,裴晚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知道,陆祁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索性,便一股脑的将话说了出来。
对于这株花,至少还能包裹一层美丽的借口,可对她呢,连借口都懒得有……
就像她说的一般,她对陆先生,又何尝不是这样?
以“喜欢”这个由头呆在他身边,便在心底默默希望他也能对她生出些“喜欢”来,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合理的。
只是,从来陆先生都没有要求过她喜欢他什么,一切,只是她的私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