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王通在西安府打擂,拳打了飞猴子马旱三,报了当年在秦州的一爪之仇。擂台完毕,就要和鲜亮鲜云缓喝几杯酒,酒席宴闲之间,话题可就谈到了小姐的身上。这王通打的擂台可不是其他的擂台,不是那些江湖恩怨官准立擂,他打的可是比武招亲的擂台。
可王通最开始并不是奔着比武招亲来的,皆因鲜云缓有话在先,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两人没看对眼,自然有别的一番赏赐。醉翁之意不在酒,王通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过会不管这小姐长得是好看还是难看,自己只说是不合适,然后就拿钱走人。
这边鲜云缓把酒杯撂下,说道:“王少侠,不如我请小女上来为你敬酒,你二人先熟悉一下?”
王通自然装作很腼腆的样子,“也好,既然如此,有劳了。”
鲜云缓招招手,吩咐下人下去,不一会,就听得屋外传来铃铛响声,铃声清脆,由远而近,煞是好听。吱呀一下推开门,进来一位少女,嗬!长得好看!少女约摸十七八岁年纪,笑靥如花,灵秀可爱,圆圆的脸蛋,嘴边两个小小的酒窝,因为见到生人,又有些害羞,白嫩嫩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彩,更显得容颜娇美,而且低着头不敢见人,两只芊芊玉手抓着衣裳角,更显得楚楚动人,手腕上绑着两个小铃铛,呤呤乱响。
这两声铃声,可就把王通的心彻底给弄乱了,这才叫心猿意马,难以自持,顿觉的天旋地转,口干舌燥,脑子里就只剩下这铃铛的声音了。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通这会心里想的可就是这个了。我离家十余年,父母担心,家人受怕,人在广东已经嫖到失联,回家肯定要拿出点出来混的结果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最好再讨个老婆,那我父母看着也高兴。想到这里,表情可就逐渐缓和了下来。
鲜云缓多大的岁数,王通这点表情变化能看不出来吗。又一看自己的女儿,两个人真说的上是郎情妾意,当时就想说,觉得般配的兄弟把般配打到公屏上。
看到此处,鲜亮冲女儿使了使眼色,那意思,傻愣着干嘛,敬酒啊。这少女抖着手拿起酒杯“公子,我敬你。”
这一开口,嗯!声音也跟铃声一样清脆,王通可就愣住了。
“公子?公子?”少女见王通不答话,又问了两句。
“哦哦哦”王通这才缓过神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敬完了这杯,二人把酒杯放下。小姐讲到:“爹爹,女儿先告退了。”
“嗯,走吧。”鲜云缓点了点头,少女又推门出去了,王通看着少女的背影呆呆的发愣。
“少侠?少侠?”
“哦!哦!喝!喝!”王通满脸尴尬,也不知道鲜云缓说什么,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鲜云缓看着王通,心里暗自发笑“少侠,你看小女你可喜爱呀?”
王通老脸一红:“我......我......小姐实在是天姿国色,小子我高攀不上。”
“唉,这是哪里的话。江湖儿女,哪里讲什么高攀低攀的。小女姓鲜名佳,有个小名,叫做铃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鲜云缓一摆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书说在这乾隆年间,大清太原府,有这么一户人家,老爷子姓鲜,叫鲜得志,一身的武艺,会打暗器,又懂得机关销器,可以说是非常的有能耐。可是呢,名字好听,坏在这姓氏上面了,鲜有得志,人如其名,一生真的很少有得志的地方,吃啥啥倒闭,干啥啥不行,所以说取名字真的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到了老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就是鲜亮鲜云缓,一个就是鲜丰鲜镇山,本来想把手艺分别传授给二人,无奈一个天资聪颖,一个天资愚笨,只能把全身的能耐把式全部传给鲜镇山一个人。可鲜镇山也争气,年轻时闯荡江湖闯出了很大的名堂,人称“百宝无穷鲜丰鲜镇山鲜二爷”,专门打一手暗器,手上的劲可大,不管什么东西,飞叶走石,皆可伤人。尤其会打鲜家特制的掌心雷,看着就像一个圆圆的铁球,可是通身漆黑,上面用模子印出一个“鲜”字,打出去就爆炸,可以说是一种很强的杀伤性弹药武器。
后来鲜二爷闯荡完江湖回家一看,老爷子鲜得志已经故去了,就剩下大哥一人,带到坟头哭了一场,归置归置家财,借着江湖上的名号,在太原府开了一家“鲜门镖局”,生意甚是红火。整个西北的通道最响亮的可就是鲜门镖局的名号,从北京到新疆这片地方,整个西北,不管是抢山扎寨,还是拦路抢劫,只要这百宝无穷的镖旗一到,绿林道上的就得掂量掂量,让鲜二爷几分面子。
虽然生意名望都不错,可是在这添丁进口方面,二位就差一点。大爷二爷几十年都没有孩子,又过了几年,鲜家大爷,就是鲜云缓生下一女,就是咱这个比武招亲的小姐,鲜佳鲜铃儿。嗬!整个鲜门镖局真的是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平日里就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面怕化。年纪越大,出落的也越水灵,江湖同道纷纷前来提亲。鲜二爷是一概的不看,怎么?没一个看的上的,这都什么凡夫俗子,连我鲜镇山都打不过,还想给我们鲜家当姑爷?他可不管自己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侠客,只要这年轻的小伙子往小姐身前一凑,他二话不说就是一记掌心雷,打死拉倒,打不死另算。自此之后可就没人敢来提亲了,一来一去一耽误,可就把小姐耽误到十九岁了,在当时那个年代,可就算是大龄待嫁少女了,为此,鲜云缓找自己二弟好好的争论了几次,鲜镇山呢,不听,要娶鲜铃儿?也行,先把我鲜镇山打一顿。
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鲜云缓一琢磨,自己也打不过二弟,悄悄的带着小姐和家里几个有能耐的镖师搬到西安府住了,又立了擂台,比武招亲,那意思娶不娶我女儿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憋着找个有能耐的把鲜镇山打一顿。鲜镇山知道了,也不言语,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孩子这么多年,暗中拍了几个有能耐的镖师趟子手保护就是了。可是才到西安府,就遇上个搅局的飞猴子马旱三来,幸而之后王通又上擂,拳打了马旱三。鲜云缓一看这王通,是越看越喜欢,小伙子长相也好,能耐也好,虽然脸上有一道疤,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脸上没个伤什么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打定了主意,今天说什么也要把王通给办了。
鲜亮把以往事情一讲,说道:“王少侠,我看你和小女二人,甚是般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那边我就做主了,不知道你打不打的过一个叫鲜镇山的啊?......”
两句话可就又勾起王通的伤心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自己的父母......唉!
鲜亮见王通叹气,心里不解,放下酒杯又问:“少侠,难不成你打不过?”
“非是此事。”王通放下酒杯,眼角又挂上两滴眼泪来,叹了口气,就把自己的身世,如何避祸出家,又怎样在师父师娘手底下学艺这些事情,一一地对鲜云缓讲了。
没想到此子小小年纪,却有这么多经历往事,鲜云缓听了,也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王通又道:“鲜老伯父,不是我不愿意迎娶小姐,实在是婚姻大事,我应该禀报父母和师父师娘,不敢自己一人做主。小子福浅,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鲜云缓听了这话,心里着急,心想不成,好不容易有个看对眼的姑爷,可不能轻易放走了。正在这时,家里的奶妈走了进来,俯下身子,在鲜云缓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鲜云缓听了,喜笑颜开,挥挥手让奶妈下去,冲着王通哈哈直乐。“小子,我跟你说,今天这个姑爷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买卖人口是怎么着?王通一听就傻眼了。您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鲜铃儿本来就看上王通了,今天在擂台之上,看见马旱三对李明坦来了个猴子捞月,心里委屈,差点没哭出来。难道说自己以后就要嫁给这样的小人吗?可又上来一位王通,就有点这白马公子拯救公主的意思了,再加上王通在台上显了显把式,拳打飞猴子,两相一对比,形象可就高大了起来,这时早已芳心暗许。晚上出去一敬酒,更是芳心乱颤,小鹿乱撞。敬酒出来就和奶妈躲在旁边房间一起听贼话。
一听到这句无福消受,心里面可就难了过了,眼泪就要止不住的往下流。奶妈刚要劝慰几句,小姐可就想出了个主意,让奶妈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奶妈去前面一说,鲜云缓可就高兴了,说道:“贤侄啊贤侄,看来我这女儿可是非你不嫁了,她出了个主意,今天娶不娶的不打紧,咱们先把婚事给定了,这样,你二人各取下一件信物来,先定亲事,等到你日后回家面见双亲,再将此时讲明。”
王通一听鲜铃儿如此心意,也十分感动,点了点头,“好!好!既如此,我也不能辜负了小姐和老伯的一番美意。”顺着身上摸,可又有什么东西给小姐呢,唉,有了,摸出一块血红色的玉佩来。“老伯,这块平安扣是我当年落难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在我身上十年挂零,麻烦您转交给小姐。”
那边奶妈带过去,不一会,用托盘带着一个铃铛回来。鲜云缓笑笑,说:“少侠,这是小女出生那天,我们哥俩用家传的首饰打的铃铛,一共有两个,这是其中一个。从小就佩戴在小女身上,此物,可见真心。”
王通跪倒,又道:“苍天在上,此生此世,若王通辜负了铃儿姑娘,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鲜云缓过来又把王通搀扶起来,“哈哈哈,闲婿,闲婿,快快请起。来人,取笔墨来。”转头看向王通,“我知道你之后可没个去处,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太原府有个鲜门镖局,那是我兄弟开的。我这里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不管你是寻个营生,还是要出人头地,皆可以由此处开始,有我这份书信,相信我兄弟对你一定是刮目相看。”
“既如此,谢过岳父了。”王通那脑子多快啊,当时就改口叫岳父,一家人欢欢喜喜,请出小姐来,设拜了香案,准小两口又简单的跪拜了一下,互相说了说心里话,王通又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鲜云缓知道王通要回家省亲,早早的准备好了银子,又细心打扮了一番,牵过来一匹高头大马,好好地嘱咐了几句。这才和小姐洒泪分别,赶奔双溪镇。
一路无书,行了几天,等来到双溪镇的时候,已然是夜晚时分了。此时正是秋末冬初,北风一吹,不免的有些清冷。晃晃悠悠由打北边飘过来一片云彩,整个天灰蒙蒙的,行人走在路上,脸上一凉,抬头一看,原来是双溪镇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小雪飘飘悠悠的下,下成了中雪,下成了大雪,不一会就把地上打湿了,地上悄悄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路边的行人赶紧加快脚步,想着赶紧回家取暖。王通勒了勒马缰绳,停在了自家的院墙外面。
看着这红白方砖,王通一时间思绪万千,又想进,又不敢进。踌躇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有轻功吗?不如先进去看看家中现在如何光景,然后再做打算。想到此处,抬头望了望,但见得夜色茫茫,四处无人,纵身形一跃,就来到了这房屋之上。故意的压低了声音,慢慢的往里面走,往里面看。
家虽然还是那个家,可是不免得破旧,残缺了一些,自家的花园早已经杂草丛生,栏杆上的漆彩也掉了大半,以前枣红色的水缸,这会已经长满了绿藻苔藓。院子前面的几间房子,看的出来已经好久没住人了,灰尘堆积,没有灯光。
再往里面走了一会,来到了厢房之上,悄无声息的越上屋顶,就听见里面谈话。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不敢揭的太多,就揭开一块角,透着一点点的缝隙往里面瞧。
这一看,可就动了心了,自己的父亲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和,母亲坐在炕沿,一勺一勺的喂着父亲吃药。屋里面点着炉子,老管家正在和自己的父亲说话。
“老爷,外面下大雪了。”
王华躺在床上,“嗯。”
老管家又道:“我已经通知下人们,让他们准备好过冬的柴火和应用之物了。”
王华又道:“嗯。”
“二爷那边,我也叫他们跟以往一样准备了。”
王华咳嗽了两声,又点了点头。“老二走的早,这几年都是你在操劳,辛苦你了。”
老管家说道:“老爷这是哪的话,二爷无非是分内的事而已,唉,谈起二爷,我又想到少爷来,也不知道这几年少爷到底去了哪,也没个音讯,也没个书信。”
王通他妈把碗往桌上一放,老太太就想抹几滴眼泪:“说的也是,老爷,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几天做梦也老是梦见他。”
老头一翻白眼:“还不都是你给惯的,你那天又不想他?”
“你说,老爷。”老太太见老头不说话,伸手过来又扒拉了两下。“你说是不是通儿快回来了?”
“他敢!他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你敢!你敢动我儿一根手指头,老太太我跟你拼命!”
王华见说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转了个身,把脸冲向墙,背冲着老太太,不说话了。老管家一看,“得,怪我多嘴,提起这茬来,老爷夫人早休息,我先告退了。”老太太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老管家带上门出来,也觉得有些寒冷,跺了跺脚。望着阴沉沉的天,雪又下的急了一点,四周万籁俱静。
“少爷啊少爷,不知道您这会在哪,可您快回来吧,这儿一家子人可都惦记着您呐。”老管家说罢,叹了口气,往前院走了。
王通趴在房上,难过万分,有心下来和亲人团聚,自己又不敢。从家里退出来,又到了王闻家里,之见得断壁残垣,凄凉无比。来到王家的坟地,又看见一个新墓,上书“王联之墓”,不由得悲从心中起,跪倒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好好的哭了一会。
也罢,也罢,我岳父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便去往太原府鲜门镖局,凭着自己现在的一身能耐,待到日后闯出名声,再荣归故里。打定了主意,撕下一片衣服来,挑破了手指,写下一份血书,连带着鲜亮给的银两,包成一个包袱,丢在了自家的门后。早上下人开门,必然看见。
此时风雪正紧,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真个是当头片片梨花,迎面扑扑柳絮,认定了方向,骑马催鞭,顶风冒雪,向着太原府而去。
在路上又行了几天,这一日来到了太原府。找周围的人打听打听,辨别了鲜门镖局的方向。在远处一看,不愧是名震西北的大镖局,装修布置很是气派,红白方砖围成的院子,朱红漆刷的大门,上面挂着紫金的匾额,龙飞凤舞四个字“鲜门镖局”。出来的伙计镖师各个也都精神足满,太阳穴鼓着,腮帮子努着。正看着,由打里面出来一个镖师,面容娇美,儒雅非凡,可是跛着一条腿走路,挂着细长腰刀。这人出来不要紧,只把个王通吓得是面容失色,要问这人是谁?咱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