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谢锦零瞪了林夜一眼。
“看美女行了吧？”林夜撇了撇嘴。
“乡巴佬，哼！”
林夜还想顶一句，一旁的老吴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们小俩口子，这可是在大街上啊，你们也敢打情骂俏？我都替你们害臊！”
谢锦零一听，这还了得？
“去死！”
果然是把锋利的剑。
老吴微微眯眼，心中暗道。
“行了行了，小丫头，你现在想让老头儿我死那可就有些异想天开，可别这一动怒把伤口弄破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吴轻笑。
“要你管？”
“嗯，也对，确实不该我管。”
老吴转头看向林夜，“这剑我过几天再还你，至于咱们现在嘛，就不回喜来楼了，费用我已经结了。”
“咱们去那南街住。”
“为什么？”
林夜很是不解，这放着好好的酒楼不住，跑到已经荒废了的南街去。
脑抽了？
“第一嘛，我要在那儿办件事，三天后咱们就走。”
“这第二，自然是考虑到这小女娃的伤势了，这很容易被朝廷盘查出来的。”
“还有就是，那里比较好煎药。”
老吴话音刚落，前方朝廷的贴榜处忽有声音传开。
“太守有令，从现在开始，到三天后，南街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出现，一旦有人强创，杀无赦！”
街上的百姓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大多数都是听过后，留个疑惑就走了。
这南街。
南湘城的本土人士，连一丝想去看的兴趣都没有。
毕竟。
小命儿可比好奇心重要多了。
最终三人还是去了南街。
夜晚已是到来。
南街的某条巷子深处。
有一间破得不成样子的屋子。
门上倒贴着张已是破损得厉害的“福”字。
林夜三人就住在这里了。
此地离那苏府也是有些距离，且也隐蔽，倒不用太担心有人发现。
况且，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
老吴有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从守着南街口的衙门捕快的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而不觉，那就也能令他们无声无息地出去。
早在谢锦零醒后，林夜就已把那飞剑还给了她。
不得不说的是，她那飞剑摸起来是真的舒服。
就卖相上看，那飞剑比他那黑剑条不知道要好多少！
但林夜对那飞剑还是生不起一丝的喜欢。
老吴大半夜又跑出去了。
谢锦零已经把那唯一张烂木床给睡了。
她现在身体里的剑气都在用在化解那血腥煞气上了，想修炼都是没法。
林夜不知怎地今晚精神得很，翻过去滚过来，到最后直接被谢锦零嫌弃地一脚踢到屋外去了。
门都关上了，虽然那门大部分都破了。
林夜就这么幽怨地坐在那门外的小台阶上，看着月亮想些有的没的。
出神好久，林夜一下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还不如出去走走。”
……
林夜朝着远方掠去，与那苏府的距离是越来越大。
然后他就看到一户人家。
不是说南街已经没有人住了吗？
怎么这儿还有一户人家？
那间破烂屋子里。
一对母子生着了火，将这黑暗给划破。
当火光亮起的瞬间，他们的样子，尽数入了林夜眼中。
但林夜愣住了。
那母子二人，身上的衣裳已是破烂到极点，只能将一些私密部位给遮住，而那些裸露出来的皮肤。
尽是偏黑的。
那种肮脏的黑。
“小陈越，别害怕，爸爸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妇人抱住男孩儿，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安慰道。
“娘，我好饿啊。”
“娘，我想吃肉。”
男孩儿哭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他还能看到爸爸的。
明明以前，他每顿都可以吃到肉，吃到米饭，每顿都可以吃饱……
男孩儿发育不良的小手擦了擦眼泪。
而在男孩儿背后。
抱着他的妇人早已满脸泪痕。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
她怕孩子会没有希望。
尽管那孩子早已绝望。
“他一定会回来的！”
“等会儿就给你煮肉吃！”
松开孩子时，她已将泪珠擦干。
“你这里等妈妈一会儿哦。”
“嗯。”男孩儿听到肉，两眼放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妇人走到了外面好远，还不时回头看看，想来是怕那孩子跟着。
林夜也跟了过去。
随即，他脸色就僵住了。
只见那妇人嘴里咬着一根极粗的木杆，手上拿着一块玻璃。
她颤抖着，一点一点地，用那玻璃，划破了她左大腿上的肌肤。
她用尽力气死死咬住木头，林夜可以清晰地听到，那木杆被咬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还有妇人厚重的呼吸声和那割肉的声音。
唯独没有痛苦的嚎叫呻吟。
林夜想下去，打断那女人，可是现在才发现，他身体动不了了，想出声，也是无法。
十来分钟。
那妇人脸上苍白一片，身上尽是冷汗，破烂的衣服，不住地在往地上滴着水。
还有那左大腿上，血也在不断的流。
跟那汗水落在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
分不清是汗是血。
妇人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杂草，塞进左大腿上少去的那一块位置。
她不想让孩子看到。
但林夜看到，那孩子，正在另一边，抹着眼泪，看着他母亲。
方才那十来分钟里的事，那孩子，已是看完了……
林夜身体一轻，捏紧了拳头。
他此刻的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有震撼，有不忍，有愤怒，有疑惑。
为什么他们不出去，非要待在这里？
他想下去帮他们，给他们钱，送他们出去！
可是有一双苍老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是老吴。
他双眼模糊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残念。”
果然，随着老吴的言语，慢慢的，那母子二人都开始虚幻起来。
最后，只剩下那妇人的一声声言语，在此地徘徊着。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呢？”
“就算要走，把小陈越带上啊。”
“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岁岁平安，碎碎平安，碎碎平……”
没了声音了。
人也没了。
两个人沉默着。
“你这么厉害，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一定能救他们吧！”林夜忽然对老吴笑道。
老吴摇了摇头。
“残念已消，就算是真正的仙人来了，也无能为力。”
林夜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
他低垂着眼睑，“他们当时，为什么不出去？”
“他们出不去。”
老吴抬头看了眼月亮。
月亮很大，很圆。
是个满月。
是象征着团圆的一轮月亮。
“这南湘城，其实并非是一座城。”
“这里只是一处由天地形成的秘境。”
“这天荒上秘境很多。”
“但九黎王朝，只掌握在手二十八座。”
“每一座秘境，只需缴纳费用，获其信物，便可入内寻找机缘。”
“南湘秘境就是这样一座”
“不过，这座秘境尤其特殊。”
“这座秘境下，镇压了一条小型龙脉，让得此处五千年来福缘至深，故而成了二十八座秘境里最为珍稀的那一座。”
“但。”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万物之理也。”
“这座秘境，终是要得报应的时候了。”
“若是那报应落下，这南湘城里三万多人口，就此灰飞烟灭，再无今生来世，轮回都入不得！”
“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而那苏府，就是报应落下的初始之地。”
“由此，这方秘境的掌管者，便是将南街封印。”
“唯有我等这种‘外人’，方能入内。”
“而昨日，这秘境掌管者又将出入口封堵，防止外人入内，只是等到报应落下的前一天，再将其开启，放‘外人’离开。”
林夜静静听完了老吴的言语。
只说了一句话，走了。
“我想把那位秘境掌管者。”
“宰了。”
老吴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眼中笑意盈盈。
“真巧。”
“我也想把他宰了。”
这时，南街外面，忽然有一道烟火升空，爆炸开来，五颜六色的火花四散开去，美丽异常。
而紧接着，就是一道又一道，接二连三的，那夜空，都被映得万紫千红。
南湘城千家万户都在放着烟火，庆祝着自家人的团团圆圆。
而南街这里。
一片死寂。
什么欢声笑语，烟火晚会，汤圆饺子，都与这里无关了。
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就是人间烟火啊。”
老吴感叹着。
“若是可以，我还真想再看个三千年哩！”
“可惜咯我拿半个地窖的桃花酿咯！”
“只能便宜那小子了啊。”
“不爽！”
“好生不爽！”
“过几天，我再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不然我老吴的脸往哪儿搁？”
……
林夜坐在台阶上，眼神迷茫地看着那些烟火。
不知道那个男人，出去后有没有再成家呢？
会不会想起，在这南街，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在等他回来呢？
尽管，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突然好想喝酒了啊。”
“村长说。”
“酒能消愁。”
林夜小声喃喃道。
他的身后，一个女孩儿睁着大眼睛看着门外那个男孩儿的背影。
这家伙还不睡，打了鸡血吗？
……
南湘城城墙角。
一个少年蹑手蹑脚的。
一不小心踩到个东西。
小心翼翼地看去。
顿时小脸儿都吓白了，赶忙往来路跑了。
“娘嘞，这秘境可真邪门儿，那南街那么大个院子里到处都是鬼影儿，这出去的路都能碰着死人……”
“我就来找些机缘，用得着这样吗？”
贼老天！
少年在心里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