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来,六娘这里有刚做好的栗子糕,要不要尝一块?’六姨太单月容巧笑倩兮的坐在假山旁的水池边冲她招手,顶上撑起一片锦幄,摆了一张红木桃花桌,桌上几碟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西瓜汁,六姨太的肚子在宽大的纱裙下依稀可见微微隆起,人也比先前略微发福,更显得珠圆玉润,一双吊梢桃花眼顾盼生姿,唇不点而绛。
宋宝珠和舜华正在假山边看石缝里长出的一株不知名的野花看的认真,听到六姨太的招呼,便三步一跳的走到她身边,眼睛好奇的盯着六姨太的肚子,‘我可以摸摸他吗?’
单月容掩口笑道,‘他这会动的正欢呢,你摸摸!’她身后的丫环春桃道,‘小姐,您可要慢点!’
宋宝珠伸出手隔着绣满碎花的宝蓝色纱裙,六娘温暖的肚皮下真的有动,她惊喜的叫道,‘哇,他真的动了。’
单月容笑的咯咯响,‘玲珑,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宋宝珠想了想道,‘玲珑有哥哥有姐姐,弟弟妹妹都没有,要是六娘肚子里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就最好了。’
单月容点了点宋宝珠的额头,‘你呀!真是人小鬼大,老爷果真没有看错呢!告诉六娘,甭管是弟弟妹妹,你以后会疼他么?’
宋宝珠点点头,‘当然了,回头我跟阿娘说让万宝楼给弟弟妹妹做个顶漂亮的璎珞!’
单月容笑着将宋宝珠揽进怀里,凑到她耳边说道,‘那六娘先谢谢你和夫人了,还有,玲珑,你若是以后做了娘娘什么的,也不要忘了你的弟弟妹妹啊!’
宋宝珠疑惑的看向六娘,六娘长得很美,可是太耀眼了,仿佛看久了会晕头转向,她别过脸问道,‘我怎么会忘了弟弟妹妹呢,我记性那么好,看书都是过目不忘,不过六娘说的做什么娘娘,玲珑不明白,我会做什么娘娘呢?搜神记里有王母娘娘,女娲娘娘,还有阿娘拜的观音娘娘,不过这些都是神仙啊,玲珑可不是什么神仙!’
单月容娇嗔笑道,‘方夸完你聪明,这会儿怎么又傻了,你说你能做什么娘娘啊,你爹爹是宰相,玲珑要不要做太子妃娘娘啊!’
宋宝珠小脸忽的煞白,挣脱了六姨太的怀里,说道,‘玲珑是不会做什么娘娘的!’
单月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小年纪就知道如此谨慎是好事,没事儿,也就是在自己府里,都没外人才说这样的话,你只记得莫忘了你弟弟妹妹就好。’
宋宝珠当然不是因为谨慎,单月容却不知她是因为害怕,只是更满意玲珑的表现,果真如老爷所说,玲珑不仅相貌出众,才智心性也是同龄的女孩所不能比的。
这一切都被站在假山后面的二姨太单秀容听了进去,单秀容将手中帕子绞成一个疙瘩,锦帕上绣的精致牡丹也失了真国色,‘哼,好一个势利眼,若不是我,你一个庶出的,亲娘又是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嫁入相府,现如今对亲外甥女都不理睬,跑去巴结外人。’
单秀容回去后,越想越气,将桌上摆着的一套上好的白瓷青花官窑茶具宽袖一拂,碎了一地,趴在椅子上正打盹的一只黑白大花猫喵一声吓跑。
‘阿娘,你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一套茶具了吗?怎么给摔了?’宋采薇闻声赶来,看到母亲斜倚在黄花梨木雕花靠背玫瑰椅上,闭着眼睛将手撑着额角,面前地面上一片狼藉。
‘什么破玩意,偌大的相府还缺一套茶具吗?我们拿着当个宝贝,只怕还不如人家一件璎珞上指甲大小的珠子呢!’单秀容睁开眼,眼里冒出些泪光来。
‘阿娘怎么好端端的又提什么璎珞呢,可是在哪里受了什么气?’宋采薇蹲下握住母亲的手劝道。
‘受气?谁敢给我气受,我可是有哪里对不住这个家了?’
‘阿娘自是对得住这个家,在这后院,除了大娘,便就是您了,平时家中上下琐碎,大娘都还需要您帮忙打理呢。’
单秀容敛起泪光,怒目圆瞪,眼中的恨意仿如地上的碎瓷锋利而尖锐,‘哼,这有个屁用,不少出力,实权却没有一点,若不是为了我们娘俩能过几天好日子,谁要做这些。当初我也是家里嫡出的长女,却给人家做了偏房,现在在家中的待遇竟连庶出的还不如!’
宋采薇听见母亲一口一个庶出,心里亦是不太舒服,仍是劝道,‘虽说阿娘不是爹爹的正妻,可是您毕竟是相府的女眷,多少女子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你懂什么?当年若不是因为你外爷,我宁肯当个小门小户的正妻,何须现在处处要被人压制,就连生了你也是庶出。出生就低人一等!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也是个当偏房的命!’
宋采薇劝了好一会,但终是十几岁的孩子,面皮薄,禁不住母亲夹枪带棒的讥讽怒骂,涌上泪来,委屈道了声母亲。
单秀容看见女儿哭了,火气熄了一些,不想与唯一的女儿也生嫌隙,这毕竟是她在这森宅大院中最重要的倚靠,揽过女儿肩膀在怀中,‘罢了,是母亲不该把气出在你身上。’跑出去的花猫又折回来蹭着门边喵了一声,这只猫也是因为积年累月的孤寂才养的,单秀容心里的怒火又燃起来,在心里暗暗发誓,‘现在还不晚!我是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