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夜,昌达皮货店。
朱光华一脸焦躁地推门走进电讯组的房间,问电讯员:“总部还没有回电吗?”
电讯员摘下耳机摇了摇头。朱光华说:“来了马上向我报告。”电讯员点了点头。朱光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走了出来。
景贺文走进来,“站长,那个陆奇峰我给安顿好了。”
朱光华看了看他说:“你派了几个人看着他?”
“两个。”景贺文答道。
朱光华连连摆手,“不够不够,你从别的地方调两个人过去,对他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要让他再跟别人接触。”
景贺文点点头刚要走,朱光华又叫住他,“等等,不要派人了,就两个吧,你告诉他们两个,不要限制他的自由,他爱到哪儿去就让他到哪儿去。”
景贺文有些疑惑地看着有些失了方寸的朱光华,有些为难地问:“站长,到底是看死了他,还是让他随便走?”
朱光华看了景贺文一眼,有些恼火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不要限制他的自由吗?”
“可是你刚才还说……”
正这时,电讯室的电讯员拿着一张译好的电报跑了出来,“站长,总部回电了。”
“电文怎么说?”
“电文上说据我们在东京的谍报人员报告近卫内阁的确倒台了,平沼骐一郎马上要出任日本内阁新首相。”
景贺文看了朱光华一眼,“这么说这个陆奇峰的两份情报是真的了?”
朱光华沉思片刻,指着景贺文说:“你马上安排人日夜监视那个姓叶的护士长。”
景贺文说:“我已经安排沈子砚去了。”
……
茂川办公室。
清水有些担心地问茂川,“部长,军统得到那份有关我们内阁更替的情报会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
茂川信心十足地笑了笑说:“清水君,你不要担心,支那的情报部门反应是很慢的,当他们对这份情报做出反应时,平沼骐一郎组阁已经成为事实了,那么这份情报对他们而言已经和一张公开发行的报纸差不多少了。”
清水又问:“部长先生,那位叶小姐真是我们的特情人员吗?”
茂川用责怪的眼神看了清水一眼,“清水君,有些事你不该问最好不要问,对于一个特工人员来说,知道的事情少要比知道多能活得更长久一些,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清水马上深鞠一躬,“部长先生,对不起,属下失言了,请您多多原谅。”
茂川看了看清水,缓和了一下语气,说:“现在军统方面应该是对那个陆奇峰来严加看管,这样,你尽快和他接上头,按我们的原定计划进行。”
清水立正,“是。”说着,转身离开。
等清水走后,茂川拿起电话,拨了个号,“晚上九点我们在老地方见面,我有件事要交待你,对,注意不要让人跟踪。”
……
井上商社,张鸿伟办公室。
杜雨霖推门进来,把一张喜贴放在张鸿伟面前,“老张,我要结婚了,到时候去喝杯喜酒呀。”
张鸿伟拿起喜贴看了一眼,看到在新娘的位置上名字写的是:叶茵平。他倏地站起身,“你真的要和这个叶茵平结婚?”
杜雨霖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怪,我亲自给你喜贴还会有假?”
“不是,不是,我问的是你真的要和那个,那个护士长结婚?她可是……她可是……”
“可是什么,日本女特务?”杜雨霖仰头大笑,“老张,我是个汉奸,她是个日本女特务,我们还是挺般配的,对吧?”
张鸿伟正色道:“杜先生,虽说我无权干涉你跟什么人结婚,可是你身上……你身上有事关中日战局的东西,你又不肯交出来,一旦……一旦这个东西让日本特工机会得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你想到了吗?”
杜雨霖点了点头,“我当然想到了,我还想到了,如果日本人能替我找到那个赵力,我愿意把那些东西给他们,我……”
张鸿伟没等杜雨霖把话说完,大喝了一声,“杜雨霖!”喊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他压低了声音说:“杜先生,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我……”
在杜雨霖的印象中,张鸿伟这个人城府颇深,一般是喜怒不形于色,认识这么久了,以前他还没看到张鸿伟现在的这种激动的情绪。
杜雨霖向张鸿伟眼前凑了凑,微笑着说:“你怎么样,难不成你要为了民族大义,干掉我?”
张鸿伟认真地说:“我会的,如果你真的要把那些东西交给日本人的话,我们会采取必要的行动阻止你的。”
杜雨霖拍了拍张鸿伟的肩膀,“老张,你这个人不错,我很欣赏你的坦白,不过,我们可是同过生共过死的朋友,你下得了手?”
张鸿伟冷漠地说:“事关民族大义不要说朋友就是亲兄弟我一样可得了手。”
杜雨霖点点头,半个屁股坐在张鸿伟的办公桌上,问道:“我们把这件事调换一下,你是我,我是你,不管什么民族大义,我是不会下手。”
张鸿伟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咱们真的调换过来,我宁愿你杀了我。为了民族大义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光荣,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不用有一点犹豫,直接下手就可以了,我绝无怨言。”
杜雨霖吮了一下下唇,点了点头,“那就随你的便吧,不过,如果我结婚之前你还没法有干掉我,我还是真诚地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说着从头上摘下礼帽扬了扬,又戴上,扬长而去。
杜雨霖刚走,张鸿伟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闻先生吗,是我,张鸿伟,我有一件急事要见你,对,非常急,好,我马上过去。”
张鸿伟放下电话,连桌上的物品都没整理,快步出了房门。
……
闻斌在大栅栏开了一家小茶馆,以茶馆掌柜的掩护身份,另外,这家小茶馆也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一个联络站。
刚才张鸿伟给闻斌打电话,闻斌多少有些意外。虽说闻斌和张鸿伟同属北平城市工作委员会领导,但是他们属于两条线工作的,中共地下党组织有严格的纪律,两条线之间绝不允许相互联系。张鸿伟是个有着多年地下工作经验的老党员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他之所以冒着违犯纪律的危险跟自己联系,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了。否则他不会直接用井上商社的电话给自己打来。所以,放下电话后,闻斌有些紧张地望着窗外的行人。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闻斌看见张鸿伟租了辆出租车来了。
张鸿伟下了车后,急急忙记地走进小茶馆。闻斌早迎上去,热情地说:“哟,这不是张翻译嘛,你来喝茶呀,楼上雅间请。”
两人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闻斌关上房门问,“老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竟然……”
张鸿伟粗着气,摆摆手说:“我知道这么做违反纪律,我会就这次的事向上级解释的,现在有一件事非常紧急,需要你向上级汇报。”
闻斌小声地说:“你的交通员出事了?”
“是的,几天都不见人,可能是出事了。我现在没办法跟上级马上联系上,所以只能借用你这条线了。”
“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杜雨霖要跟那个姓叶的女护士长结婚。”
闻斌听了这话,差点气乐了,说道:“老张,你怎么了,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人家结婚,你干吗紧张成这样,难不成那个女的是你媳妇?”
张鸿伟摆摆手,“你有所不知,要和杜雨霖结婚的那个女人可能是日本特工。现在我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她就是个日本特工,可是如果是的话,他俩两个结婚后,她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杜雨霖,完全有可能把那几张照片弄到手,我现在怀疑她之所以接近杜雨霖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那几张照片。”
“那我们要做什么,我们总不能不让他们结婚吧?”
张鸿伟说:“他们的结婚日期是下个月初五,我们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我们要在这二十天时间里办二件事,一、马上派专人跟踪这个叶茵平,看她到底是不是日本特工,一旦她和日本特工机会的人有接触,我们要马上采取措施;二、马上请示上级要求上级尽快找到那个赵力,如果现在我们能找到这个赵力,杜雨霖愿意拿那几张照片和我们交换。”
闻斌点点头,“好吧,我马上把这些情况向‘教授’汇报,今天晚上如果我给你打电话邀请你明天一起去天桥听相声,你就马上过来。”
张鸿伟点点头,接着又问:“对了,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前段时间我向组织上请示要求调查那个赵力,组织刚开始不同意,可是后来又同意了,这是为什么?”
闻斌犹豫了一下说:“这是因为‘教授’和这个赵力正在执行一个组织上交待的特别任务。当时组织上顾虑一旦你这边有什么不妥当,恐怕会影响整个任务的进行,后来‘教授’征求了赵力的意见,赵力同意你调查他,所以组织上才同意你调查他。”
“这个赵力是我们的人?”
闻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不过‘教授’希望他能替我们工作,并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他毕竟老资格的军统,他如果成为我们的人会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对了,你记得上次我通知你说殷尔和要杀杜雨霖,让你派宋剑云去营救杜雨霖,这个消息就是赵力提供的。”
“可是杜雨霖把他当成杀父仇人,必要杀之而后快呀。”
“这个他当然知道,不过,他知道杜雨霖是受蒙蔽的,而且虽然当年他领受了如果杜效欧不肯交出那几张照片就杀了他的命令,可是他并没有杀杜效欧。杜效欧之死相当复杂,据他所说,杀杜效欧是军统策划的,可是却是有两股神秘力量促成了这件事,这两股神秘力量其中之一是一个代号‘风影’的老牌日本特工。”
“你是说那个经常在世界各地同时出现的,策划了许多骇人听闻大事件的‘风影’?”
“是的,就是他。这个‘风影’的行踪一向非常神秘和诡异,和日本皇室,政界、军界都关系非同一般。和一些欧美国家的特工组织也有联系。而他掺和到刺杀杜效欧的事情让‘教授’非常不安。”
“不安?”
“是的。从‘教授’掌握的情况看,这个‘风影’之所以要掺和进来,并不是向着那几张照片来的,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教授’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一定跟杜家有关,很有可能跟这个神秘回国的杜雨霖有关,所以,不能让杜雨霖出任何事。”说到这儿,闻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老张,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我刚刚接到延安的电报,电报上说陆奇峰私自逃跑了,据相关情报说他很有可能是来北平了。”
“陆奇峰?他来北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