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空气未被严重污染，依稀可以看见天空稀稀疏疏的几颗小星星，孟岚一个人靠在阳台上，这里是四楼，是远观操场的最佳位置。
在阳台上待了一会，心烦气躁的踱回宿舍，打开柜子寻找啤酒，手上触感冰凉带动什么东西滑落下去。
地上哐当一声，孟岚低下头，一串金属手链躺在地板上泛着寒冷的光。
孟岚静静的盯着它，这是胡玉去年做兼职发奖金时她买来送她的。
眼睛泛起涩意，她蹲下去，伸手捡起来，放在手心看了一眼，站起身一把塞到柜子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拿出一瓶酒，拉开罐子走到阳台，掌心的冰凉透过血管蔓延到全身，她微微一颤。
难以言喻的寂寞，被人背叛的心疼，不被承认的悲凉，被人误会的可笑，一点一点像是驻扎在心里的藤蔓，遇到冰凉的酒精，滋润了他们疯狂的生长。
她需要一个释放。
孟岚拿出手机，尽量调整了情绪，拨通杜臣阳的号码。
杜臣阳懒散的声音传来：“孟大小姐有何指教。”
“杜臣阳。”孟岚收起的情绪突然就防线破损，带了点鼻音。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被吓着了，反应过来着急的问：“你怎么了。”
声音不易察觉的温柔。
孟岚抑制住想要哭的冲动：“杜臣阳，我是不是很笨啊。”
“你也知道啊？”或许是孟岚还知道自嘲，杜臣阳放心了不少。
“我就是很笨。”孟岚自然自语，“人家从来不把我当朋友，我一个人傻乎乎的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我的脾气是不是很讨人厌啊，其实我也觉得我很讨厌，还很烦，性格也不好……。”
喝了酒的人情绪是放大的，明明只喝了半瓶，她却像是醉了。
孟岚絮絮叨叨的和杜臣阳说着，说到后面心情好了不少，甚至还说起了笑话，电话里杜臣阳没少骂她，说她笨蛋，不长脑袋，不如三岁孩子。
孟岚觉得自己就是犯贱了，杜臣阳骂完她，反倒心情好了。
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杜臣阳一改先前的调侃语气，凶巴巴的对她吼：“孟小岚，你给我下来。”
孟岚愣住：“下来？”
“你再不下来我就上来了啊。”杜臣阳威胁她。
孟岚在阳台上伸着脑袋使劲往下探，树影朦胧的灯光下似乎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孟岚飞速转身，鞋子也没换，围巾也没戴，匆匆忙忙往楼下跑。
杜臣阳站在光影下，大衣的扣得略显凌乱，头发也没有平常的有型，整个人透出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暖色的光洒在他颀长的身躯上，孟岚莫名觉得感动。
或许是条件反射，或许是冲动使然，孟岚三两步跑上去伸手抱住了他。
杜臣阳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很舒服，像是香草清新的味道又有种橄榄的芬芳。
杜臣阳身体轻轻一怔，感觉自己的灵魂有瞬间离开了躯体，手不知所措的停在空气里，想要环上她的背，却感到自己轻微的颤抖。
杜臣阳温暖的大手轻轻覆在孟岚的背上，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直到孟岚在他怀里动了动。
下一秒，杜臣阳像拎小鸡一样吧孟岚拎开，她很轻，确实很方便拎，杜臣阳嫌弃的看着她：“一身酒气，臭死了。”
孟岚伸出手臂用鼻子嗅了嗅，皱眉：“没有啊。”
“嘿嘿，杜总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虽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跑来的，但是此刻她却坏心眼的想让他承认。
“来看看你是不是放弃治疗了？”杜臣阳高昂着帅气的头颅，低着眼睑打量她，眉头一皱，“孟小岚，你这悲伤到发热了是吧，穿的这么凉快。”
孟岚低头一看，自己穿着没后跟的拖鞋，外套也敞开着，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冷。
“没事。”孟岚心虚的给自己扣上衣服口子。
话刚说完，鼻孔一痒，她就：“啊欠。”了
孟岚揉着鼻子抬头，杜臣阳冷着脸盯着她，好像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样。
杜臣阳二话不说，伸手拉住孟岚的手腕就往车里塞，孟岚被他突然发作搞得云里雾里：“杜臣阳，干什么呢？”
“嘭。”的一声，杜臣阳用力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边坐进去：“你不是要挖田吗，带你去挖田。”
杜臣阳睨了一眼孟岚揉捏的手腕，轻轻吐了一句“活该。”
车子开出去不远，在一家学校周围最常见的饰品店停下，杜臣阳下了车，不多时拎着两个袋子回来，毫不怜香惜玉的扯开袋子，扯出围巾直接往孟岚脖子上套。
看他继续拆拖鞋的动作，孟岚生怕他直接把鞋给自己脱了然后塞上，手快的抓过鞋子：“我自己来吧。”
杜臣阳像个监督学生做作业的老师，等着孟岚把鞋子换好，开始批评她：“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嫁的出去。”
平常这种唠叨的数落都是孟岚对杜臣阳做的，杜臣阳对孟岚坐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像个老妈子，孟岚笑了：“我嫁不出去，那赖着你好了。”
杜臣阳看了她一眼，也突然的笑了，不害怕的回敬她：“好啊，只要你敢。”
孟岚微微一怔，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
去了附近的医院，杜臣阳让医生给她开了一大堆增强抵抗力的药，附带购买了一瓶钙片和一盒广告上常看见的纽崔莱，医院对杜臣阳这样的顾客很是欢迎。
杜臣阳把她送回学校，孟岚对杜臣阳建议：“走吧，为了报答您，我请你喝奶茶。”
杜臣阳挑着眉：“就奶茶？”
孟岚想了想：“大号奶茶吧！”
杜臣阳等在外面，孟岚买了奶茶出来，拉着他去操场小坐。
手里握着温暖的奶茶，抬头是零星的星光，回忆随着清新的空气袭来。
孟岚望着朦胧的夜色：“杜臣阳，记不记得以前常喝的那家。”
杜臣阳双手撑在长椅上，仰着头：“恩，它家布丁挺好吃的。”
孟岚静默片刻，突然伤感起来：“是啊，上次胡……她去市中心的时候还特意给我带了一块。”
孟岚以前跟胡玉提过自己喜欢‘七号森林’的布丁，某次胡玉去市区兼职还特意给她带了一块。
别人对她好，她都记得。
杜臣阳坐直身体，偏过头看她，背着光，孟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如同星星般耀眼的目光：“不要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去伤心，不要拿别人的过去去委屈自己，如果一个人不知道珍惜别人的好，那你也不需要为她感到悲哀。”
这一刻的杜臣阳像个温柔又哲学的贵公子，用他智慧的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孟岚迷茫的心，这样专注的眼神，是会让人万劫不复的。
她也会万劫不复的，只可惜他们只是朋友。
孟岚忽然一笑，看着他如玉的眼睛：“杜臣阳，其实你真的很帅。”
杜臣阳睫毛一颤，别过脸去，掩饰般的提高了声音：“废话，我一直很帅。”
临走的时候杜臣阳又把孟岚送到宿舍楼下，孟岚跑到宿舍大门口，停下脚步，转身，不远处，披着灯光和树影的身影格外温暖，孟岚摆摆手：“杜臣阳，谢谢你，还有，路上小心。”
孟岚往楼上走着，胸腔的空气像是被换了一遍，舒畅许多，楼道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渐渐明亮起来。
直到看见宿舍门口胡玉的身影，她轻快的脚步顿了顿。
今晚楼道的感应等好像别平常亮的多，楼上有两道脚步声靠近，下楼的人心情很好的八卦着某教授的假发。
伴着他们欢乐的讨论中孟岚不太欢乐的走到寝室门口，胡玉稍稍让开一步，孟岚拿出钥匙开门：“要进来吗？”
“我。”胡玉欲言又止。
孟岚开门的动作停住，转过身：“进去说还是就在这里？”
胡玉目光躲闪：“进去吧。”
胡玉只是站在入门的位置，孟岚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走到电脑前准备看《吸血鬼日记》绵长的第五季，这部电视剧她从大一看到博一，可见美国人办事效率在退步。
“对不起。”胡玉的声音很冷淡，孟岚完全没有听出认错的意思，胡玉继续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还有，关于论文的事你如果要追究，我。”她顿了顿，“我愿意承认。”
孟岚觉得好笑，她都不试着解释就断定自己不会原谅，何况，她对做那种损人命运，断人前途的事情没那么热心。
“你放心，我马上就要去工作了，我对出国不感兴趣。”孟岚的态度很冷。
她不会去揭发周彤，不是因为周彤，只是她不愿意随便去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你不出国？”胡玉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惊讶，甚至还有一点点窃喜。
孟岚很烦躁，这个相伴半年的声音此刻让她感到厌烦，冷淡而简洁的回答：“恩，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很明显，她在下逐客令。
“那，再见。”胡玉欲言又止，见孟岚不想理她也不好再说下去。
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孟岚长吐了一口气，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别人不拿你当朋友，自己干什么生闷气，气坏了身体害得去医院，现在医药费又贵，挂号也麻烦，不值得啊不值得。
如果你不在意我，我也不需要为你伤心，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路过我的人生，我不需要为你难过，因为你不值得。
紧接着的两个星期，公派留学的报名开始，自信满满的学子们积极报名展示自己的才华，为了能在面试中脱颖而出，很多应考生选择把学校的松树当成考官，所以，走在路上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两个对着大树一脸自信微笑的学子。
此场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经病。
这期间，周彤又坐着会飞的交通工具去了美国，孟岚去送她，被周彤宰了一顿早饭，美其名曰最后的免费祖国早餐。
林教授对孟岚不去参加活动这件事并没有多问，孟岚也明白，林教授这个内部人员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猫猫腻腻，反正她其实在寒假就想清楚了，去银行，她无意出国。
孟岚趁着自己还有话费给舅舅打了电话，说是自己愿意去银行上班，舅舅听后非常高兴，夸赞孟岚这个明智的选择，让她好好等着，不要担心，一切包在他身上。
挂断电话，孟岚又欠移动0.09毛钱，但是她没有立刻去充话费，因为移动表示她是两星级用户，可以透支20元。
几天后孟岚舅舅就让银行速度的来他们学校签了协议。
林教授痛心疾首的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等银行的人离开，板着脸问孟岚：“真要留下老头子跑了。”
孟岚嘿嘿的笑着：“我不是出去给您争光添彩嘛。”
林教授看了眼协议书上‘计财部’的三个大字，抬头意味深长的对孟岚说：“去工作要认真，这个部门很有前途。”
孟岚不知道他说的是。”钱途“还是。”前途“，只管点头。
林教授看着孟岚恭顺的样子皱起眉头：“别给我整一副苦瓜脸，不知道还以为我林文信虐待学生呢，给我打起精神，擦亮双眼，看看银行有没有单身小伙。”
孟岚刚开始还认真点头，越听越不对劲，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林教授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刘逸风那么个帅小伙给你表白你还不稀罕。”
孟岚在想林教授这是从哪里八来的挂，林教授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找男朋友太小也不好。”
孟岚看向窗台上那颗久旱缺水却没死的仙人掌，默默听林教授进行人生经验传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