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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八点档

惊蛰。

刚脱离了冬季的三月还残留几分余冷,但路旁的杜鹃已开得极是茂盛,姹紫嫣红一片在纷纷细雨中有种迷离的美。

一路行至分岔路口,紫君心里盘算着,早点回去赶完公司的策划好明早交差,于是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条离家较近的人烟稀少的巷弄。

此刻烟雨迷蒙,青石板砖,倒是有点三月烟雨江南的浪漫味道,只是风还是带着几分料峭,吹到人脸上有些冰凉的冷。

紫君撑着伞独自走着,小皮鞋的后跟搭在石砖上嗒嗒的响,斜风细雨的,裤脚基本都湿了。

紫君皱着眉,又走快了几分。

一路闷头打着伞,因着人不多,也并未过度注意前行的路。行至巷子转角路口,视线里突然闯进一团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心里顿时想到新闻里那些花季少女的惨状不由骇然,一时拿捏不住该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

好吧,虽然她已不是少女,但生命安全最重要啊。

此时已是傍晚黄昏,高墙里的院落人家大约都正在准备晚饭,有袅袅的炊烟冒着细雨升起,一片迷蒙。紫君回头望了望已经在烟雨里模糊到望不到尽头的回路,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向前。

走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模糊一团的庞然大物,是个陌生的男子,蹲在墙角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狰狞,很是痛苦的样子。

男子有些削瘦,紫君看着实在不像能把自己推到的样子,于是放心的走向前去。

经过他身旁,紫君竖着耳朵却目不斜视。

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约离开有十来步的距离,紫君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加快回家的脚步。却听后面砰的一声,伴着痛苦的呻吟声。

紫君回过头来,却见先前的人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顾不得其他,只得跑回他身边蹲下:“先生,你还好吗?”

紫君试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倒在地上的人皱着眉头,脸色惨白的可怕,气息很是凌乱的喘着,但意识似乎还是清醒的,伸着手指指了指掉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紫君会意,连忙打开包包翻找,包里的东西很整齐,井井有条的并列搁置着,紫君很快从里面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瓶,瓶身除了几个简单的英文再没有其他说明。

紫君只得打开瓶盖一股脑的倒了七八颗药丸出来送到他手边,男人颤抖着手捡了四片放到嘴里吞了下去。

但药效来得还没有那么快,他似乎还是很痛苦的样子,紫君腾出手来在自己包包里翻了翻,拿出自己还未喝完的矿泉水递给他。

对面的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紫君于是不再强求,把水放进包里,又用两只手扶着他慢慢靠着墙坐起来。

吃过药后似乎有些好转的迹象,紫君放心下来,对面的男人虚弱的冲她微笑:“谢谢你,我好多了。”

紫君微微回以礼貌的微笑:“不必客气,如果您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扶您过去那边路口去医院。”

男人点头,回道:“还没请教怎么称呼您,下次一定登门致谢。”额前的碎发被雨淋得湿透了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来,微微皱着的眉头望着她,一身清隽之气。紫君笑了笑:“我叫阮紫君,登门致谢就不用了。”

说完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浅白的手帕上还绣着一幅南屏晚钟的秋景图,是几年前她从杭州旅游顺手带回来的。

男人接过手帕,轻轻笑了,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清凉的眸子却在黄昏细雨里熠熠生辉,看得紫君一时有片刻的呆愣。

待他擦完脸上的水,又勉力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紫君站了起来,声音低沉磁性还有些微微的沙哑:“对了,我叫宋霖树。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我必定尽我所能。”

原先坐着不觉得,他站起来倒是很高,紫君才到他胸前,莫名有股压力感。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身上西服外套里面的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

黑色沉稳的纸片上滴落了几滴雨珠,紫君愣了愣,安静的接过他手里的名片放进手提包里保管好才抬起头向他致意:“谢谢。”

眉头上又挂了几颗雨珠的宋霖树朝她温和的笑,丝丝细雨里显得温润清朗。

紫君蓦然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被自己丢到一边的伞,连忙跑过去捡了起来替他遮雨。

却见宋霖树从她手里拿过伞:“打伞这种事,本该男士为女士效劳。”说完还将伞往她那边偏了几分。

紫君哭笑不得:“可是宋先生,你还在生病,请不要……”话还未说完,却见宋霖树已经先一步朝前走去:“请快跟上,不然你可要淋雨了。”

脚步还很虚浮,不过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紫君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

将宋霖树送到医院自己再回到住宿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紫君看着电脑里才写了不到一页的策划方案,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看着泛着白光的屏幕想了想,最终合上了笔记本。

管他呢,明天被boss骂就骂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第二天紫君起了个大早,甚至化了个淡妆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免得让boss看到自己土着一张脸骂的更加凶。

抱着文件夹来到公司打了卡,惴惴不安的坐在办公椅上等着大boss召唤。

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动静,午间休息时候,苏暖从格子间里探出头来问她:“紫君,待会去吃什么?”满脸期待的笑容。

紫君想了想:“就在公司吃吧,我待会还要把方案赶完交给boss检查。”

苏暖的脸僵了僵,鼻子眉头瞬间皱成一团,一副伤心失落的样子:“噢!我的好紫君,我已经陪你吃了一个月的公司餐了,你就陪我去吃吃新开的那家湘菜馆嘛,好不好?”

满是撒娇讨好的表情,紫君看着她好笑,要是配上条尾巴,活脱脱就是一只讨好主人的萨摩耶。

紫君禁不住她的缠,只得连连脱口:“好好好,这就陪你去。”苏暖闻言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欢欢喜喜的转回她的格子间收拾东西。

紫君看着已经初具轮廓的方案,用黑笔在上面画着标记了几个地方,打算吃完饭回来再改,却听秘书室的林秘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敲门:“紫君,陈总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紫君闻言心颤抖了一下,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带着标准笑容回林秘书:“好的,我马上过去。”

搭乘专梯直上23楼,紫君踏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敲开了总裁办的门,一身深色西装的大boss正一手夹着烟一手抄着本文件在看,见到紫君进来浅笑着将烟掐灭然后放下文件夹。

“小阮,最近工作怎么样?”一脸春风得意,看来他今日心情很好。“最近公司打算涉猎金融行业,你知道的,要把公司做大,就不得不冒点风险。”

紫君颔首,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和林蝶苏暖她们是公司第一批的老将了,有经验也有胆识。但现在林蝶主要负责我的所有工作安排,苏暖手下又太多艺人要管理,只有你稍微要空闲些。这段时间你手头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去跟吧,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要拿到金融圈一手资源。”陈总的脸色有些严肃,紫君的心也不由紧了紧,郑重回道:“好的,陈总。”

走出办公室,紫君才不由苦着一张脸。

虽说方才陈总和她指点了几条明路,但哪一条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两个月的时间,要完全了解金融圈的行业规则并打入界内,没有一定的能力背景,又如何能跻身到这一行的高层去,着实是很为难她。

回到自己办公室,苏暖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

紫君不由趴在案头皱着眉给她说了方才谈话内容,又叹气:“暖暖,我接下来要是在外奔波累死了记得给我准备好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

苏暖笑着拍她的脑袋:“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陈总这是看重你才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你,你可得好好加油要是混好了可就一步登天了。”

紫君知道她说得不假,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来锻炼自己。虽然困难,但的确值得一试,不然方才也就不会答应boss大人接下这个活了。

三月的A城正是回南天时期,一路迷雾蒙蒙,苏暖带着她七拐八绕才终于到了她说的那家湘菜馆。

馆内装饰简单干净,来的人似乎不多,但大多衣着考究举止文雅,还有昏黄的灯光一盏一盏在每一个餐桌顶上亮着,气氛倒是难得的让紫君喜欢。

她最怕那些吵得头都要炸了的饭店了,不能安心吃饭,更别说享受美味了。

两人就着里间靠窗的一张木制方桌坐了下来,很快就有服务员捧着菜单过来。苏暖接过去噼里啪啦点了一大通又还了回去,紫君看着她浅浅笑,伸出手来拿茶壶倒了水替她涮碗。

抬起头不经意间却看到有些莫名熟悉的身影,等那人走近了才反应过来正是昨天巷子里遇到的宋霖树。

今天的宋霖树看起来比昨天气色好多了,只是脸上还有些疲惫所以有些略微的苍白,狭长的丹凤眼含着满满的笑意朝她们这一桌走过来,“阮小姐,真是缘分。”

依旧是低沉带点微哑磁性的声音,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来倒少了几分昨天雨中的瘦削感,紫君于是站起来回握住他,手心温暖干燥。

宋霖树朝跟着站起来的苏暖投以礼貌一笑,紫君连忙介绍:“这是我的同事,苏暖。”宋霖树点头示意:“你好,苏小姐。”苏暖于是也礼貌的微笑回礼。

宋阮二人又浅淡的聊了几句,苏暖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直到宋霖树走远了苏暖才凑过来“天哪紫君!你们怎么认识的。”

紫君看着她夸张又惊叹的表情,不由好笑:“昨天我练琴回来路上碰到的,怎么啦?”她不好说他生病的事,毕竟涉及隐私便隐去不说。

却见苏暖瞪大眼睛望着她:“你真是捡了大便宜了,陈总叫你找的资源啊!现成的呀,宋霖树,27岁就已经是从哈佛大学毕业回来的双学位博士,当前国际金融行业风头最盛的CFA啊,界内多少专业人士都评论他是天生的商业奇才,不过他行事低调得很,多少公司想挖他都挖不过来。”

紫君却听得莫名:“CFA?”

苏暖举起筷子来敲了敲,“就是金融分析师,目前国内达到这个水平的屈指可数,更何况近几年宋霖树回国后自己创立的风投公司越做越大,在商业圈可以说是这一行的巨头之一了,更何况今日一见,他简直要比《Fortune》杂志上要帅得多了。”

紫君看着对面的小女生一脸花痴的样子,想了想。虽然她不像苏暖因为工作原因需要了解各种时事八卦,也很少关注这些,但《Fortune》的名头还是多少听过的。紫君想了想手提包里那张黑色精致的名片,有些沉默。

回到办公室,紫君又将手里的策划改了改才转交给策划部的其他同事,坐在办公桌前摸着那张质地精良的名片,莫名的指间有些发烫。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名片放到了抽屉最里面。

摸出电话手指在拨号键停了停,才轻轻拨了过去,电话那头响了一会却没人接听,紫君正准备挂了,就听见阮少君有些清冷的声音:“紫君,有什么事?”

紫君顺手拿起笔在A4纸上画着凌乱的圈圈:“哥,本来我实在不想麻烦你,但商业的事,还得你帮帮我。”

阮少君鲜有的似乎心情很好,在电话那头轻笑开:“你难得欠我人情,我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的。”

紫君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就听阮少君在电话那头沉吟:“你说的这些计划,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可操作性不高,你要知道,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接触到金融圈的高管层,除了高级商业酒会,就是高档餐厅或者俱乐部了,但那些一般都是私人制会员,要么就是尊贵VIP,他们行踪简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紫君撇了撇嘴,可不是这样,这两天她可就见了他们这行业的大鳄两次了。但到底知道他说得其实是事实,不由苦笑:“不然哥我干嘛打电话给你呢。”

阮少君显然被她这句话取悦了,声音都扬了几分:“这样,过几天有个酒会,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带你认识点人。”

紫君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笑开了回他:“有你在我身边,我穿的再不妥相信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既然作为你的女伴我一定给你好好长脸。”阮少君却哧的一笑不置可否,淡淡的挂了电话。

很快就到了与阮少君约定的日子,紫君特意挑了件及脚踝的黑色长裙,又去美容店化了个晚装盘了个精致的头发,阮少君开车来接她时倚靠在车门口,见到她从台阶上下来,眼睛都不由亮了一把,轻轻朝她吹了声口哨。

紫君不由莞尔,想来今天这一身算是过关了。

上了车阮少君替她关好车门才走回驾驶座,手指搭在驾驶座上敲了敲,幽幽赞了句不错才启动车子离开。

紫君也被他赞的心情很好,一路下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难得的内心恬淡。临到了酒店,阮少君把车放好,又带着她走私人通道,一路上还不忘教她:“我们直接进内场,这里面都是你的重点目标,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了。外场的是些小商家,他们的那些信息我也有,回去发你一份,你自己了解一下就好。”紫君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这样的场合,不知道宋霖树会不会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念头奇怪,宋霖树来不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进入会场气氛倒是很热烈,时不时的会看到有两三个人或三五个人或站或坐的在一起轻声聊天,也有带着女伴的在酒食前挑挑选选,一派衣香鬓影。

阮少君领着她直接走向最里面的卡座,远远只看见那里坐了寥寥几人,正安静的谈着什么,看见阮少君走过来纷纷起了身打招呼,阮少君一一礼貌的回应了,又伸手拍着紫君的后背将她推得往前了一点:“这是舍妹,她们公司正准备进军我们这一行,以后请各位朋友多担待一点。”

“阮总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照顾自己妹妹自然是应该的。”说话的人是这一席人中最年轻的,一身黑西装衬得很是沉稳内敛,说完就见阮少君朝他微微一笑,想来他们关系是不错的,不然如此熟稔的话这些混惯了商场的人是不会轻而易举说的。

紫君抿着嘴温柔的笑,只轻声向众位打了招呼便不再多话,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安静懂事,却听一位叫年迈的高管笑道:“可就对梁总来说是妹妹,我们这一群人,可只能听到一声叔叔了。”这话显然是对方才的黑西服青年说的,众人听了皆不由爽朗大笑,气氛很是轻松活跃,倒是没有紫君想象中的那么拘谨严肃。

阮少君又低低的和他们交谈了几句,大多是公司之间的合作项目,紫君在一旁听着,默默留意了他们的一些关键词汇好回去补功课。正记得出神间,就见阮少君扶着她的背走了出来,紫君只好微微点头示意跟着他出来。

一路行来,但凡有人大都会轻声朝他问好,阮少君也会一一点头回应,行了一段路,阮少君顺手拿了一杯宾治给她:“接下来要见的,是个大角色,搞定他你就搞定半个金融圈了,好好加油。”

紫君接过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汁液因为走路有些轻微的晃动,心情也有些微微的紧张。她其实最怕交际应酬这一套了,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生怕说错一句话。

阮少君带她进了一间包厢,包厢是个套间,外间陈设很简单,一张玻璃的酒桌,桌上只摆放了两瓶香槟和简单的四只高脚杯倒扣着。印着昏黄的灯光还能看到沿墙大概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架,每一层都整齐的摆列着,书架前是古朴的木制书桌。桌上还有陈列着一套笔墨纸砚,很是文静雅致。

看得出来,这房间是经过精心布置的,紫君也不由对这里面的人好奇了几分。

阮少君走到内间门口,门是开着的,阮少君倚着门敲了三下,姿态很是随意自然,全然少了一副先前外面的严肃正经。

却听里面的人低低的笑开:“请进。”声音清澈冷冽。

紫君随着阮少君一起走了进去,见到里面的人倒是愣住了。

宋霖树很是随意的躺在长沙发上,手上握着一只高脚杯,杯内酒将尽未尽,临近的茶几上还堆了几本财经杂志的书,对面的白墙上通过投影正在放财经新闻。

悠闲自得,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般。看到他们进来,他轻轻放下手上的酒杯站了起来。一脸粲然的笑意,在见到紫君后那笑停了一瞬,又继续加深。他伸出手来:“荣幸荣幸,阮总竟然抽空来参加我的酒会。”

态度有些敷衍,阮少君却并不生气,拍了他的手掌一下侧过身来介绍:“这是我妹妹,阮紫君。”

紫君微微扬着头朝他盈盈一笑:“宋先生,很高兴又见面了。”宋霖树伸出手来回握她:“看来我与阮小姐当真缘深。”

阮少君闻言有几分意外的看着她,紫君于是解释:“前段时间练琴回来的路上偶然认识的。”

就见宋霖树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来,正是阮紫君那日递给他擦雨水的那块。“多谢阮小姐当日照顾,上次饭店匆匆一见忘记奉还,今日物归原主。”

当真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成熟稳重,熨帖雅致。

却听阮少君咦了一声:“紫君,这不是你擦琴用的布么。”

时间一瞬间有些凝固。

紫君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只讪讪的拿回琴布朝宋霖树尴尬的笑。对面的宋霖树呼吸似乎滞了一滞,而后眼神变幻莫测,叫紫君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虽然是琴布,但她只用过一次因为觉得材质不好就再也没用过了,洗了一直放在包里当备用的丝巾。但这时候却是不能解释的,免得尴尬了宋霖树的面子。

又听阮少君似乎有些忍不住笑意的语气:“紫君,你不会又因为没带纸巾所以就将琴布借给霖树用了吧。”紫君闻言默了默,笑容有些挂不住的撤了下来吐了吐舌头。

阮少君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好几年前那时她路上偶遇一位失恋少女,一时心有不忍就将自己新买的琴布递过去给她擦泪。当时阮少君在她身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回去之后却接连笑话了她好几天笑她穷酸到买不起手帕。

她是真的不习惯包里放很多东西,所以一般除了钱包手机钥匙她基本什么都不带的。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她性格里多多少少有些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气,不像阮少君几十年如一日的波澜不惊。

对面的宋霖树出乎意料的平静,招呼着他们坐下来又按铃吩咐侍者上了些简单的吃食才撇下二人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内,宋霖树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脸有些哭笑不得。那手帕原来他是忘了的,直到第二天重新在饭店见到阮紫君。她画着清新的淡妆,一头长发微微卷曲,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人的时候,像是真的从里面望见了一川秋水,很是明亮动人。

宋霖树一时动了心思,回去嘱咐家政阿姨找了又找才将那帕子找回来,想着借着这个借口正好再见一次。

却不想少君直接领着她介绍给他,是他的妹妹,宋霖树其实并不是很意外,在A城举止气度能做到这般而又姓阮的,屈指可数。

虽然有了无数接近她的机会,但想到那曾经被他用来擦脸的琴布可能在丝线缝里还残留有无数余灰,宋霖树就不由一阵脸痒,撅起水又往脸上洗了好几遍才作罢重新回到包间内室。

包间内阮少君正低低的和她说着什么,站得近了才听清是叫她好好挖掘他手里的资源,宋霖树听了低笑出声:“你倒是好,合作不成倒派妹妹来我这里做商业间谍来了。”

阮少君听了也不反驳,只回他:“你收还是不收?”

宋霖树重新倒了杯香槟握在手里摇晃:“这么珍贵的大美人,我自然是巴不得,就怕你不舍得。”阮少君听完也不再搭理他,只低头轻轻对紫君说:“我手上的大都是重工业房地产之类的,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帮助,你跟着霖树好好从他身上学习一下,争取让他做到资源共享。他手里握着的可有与你们文化产业息息相关的一手信息。”

紫君听到这里不由眼前一亮,暂时把琴布事件抛到脑后打定主意要舔着老脸再找机会找他好好交流交流。

三人又闲坐在一起聊开,大多是现今的行情市场以及股市涨跌,而且两人思维很跳跃,紫君还停留在上个话题上他们就已经聊到下个去了,想来高手之间过招也是如此,紫君这种在他们这一行属于菜鸟级别的人也就只能默默看着他们,插不上什么话。

不过好在她脑子也不慢,静静听着慢慢也听出了些门道,一席话下来当真是受益匪浅。临到阮少君看了看腕表带着她起身离去,紫君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了解到的东西,她也不能强求。宋霖树一路前行为他们二人开门送行。

很是礼貌周到,紫君不由心里又默默为他加分。

回去的路上阮少君心情明显很高兴,看着前方的柏油马路,手指扣在方向盘上轻轻搭着朝紫君笑:“紫君,干得漂亮。”

紫君闻言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勾着唇笑得很深:“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宋霖树这种吃瘪的表情了,回去替我好好珍藏你那块小破布。”说完脚踩油门加速。想到这个,紫君扯着安全带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下次再见到宋霖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满意才好。

紫君的担心是多余的,第二天清早还在好梦中的她就被床头调成静音的手机铃声给震醒了,揉着眼睛看是昨晚存的宋霖树的号码,紫君打着哈欠接电话,声音还有些早起没有打开的生涩沙哑:“你好,我是阮紫君。”

电话那头宋霖树低低的笑:“这么晚还没起么?”

紫君抬腕,钟表显示十点半。

对于难得的双休日,自然是睡得越晚越好的。宋霖树在电话那头声音愉悦:“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自然是有的,大把的时间。紫君在心里想,回他:“好,地点在哪里。”

宋霖树没有搭话,大约过去三秒,紫君看了看话筒,确定没挂,又试探性的“喂”了一声,却听宋霖树答:“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下来。”他没有说要去哪里,紫君倒是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的,想来有可能是阮少君告诉他的。

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照进来,紫君住单独的三层公寓,从楼上往下望就可以看到他黑色的路虎停在路边停车位上,他没有下车,开了窗露出一只手来,手臂搭在车窗上,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跟香烟,不过没有点燃,在明媚的阳光里更显得皮肤白皙。

一瞬间让紫君想到了一个词,肤若凝脂。当真是好看的手,却不女气,就那么很随意的夹烟的动作也透着他本身的英朗之气。仿佛注意到紫君的注视,他探出头来用那只夹着烟的手和她摇了摇打招呼,笑容干净舒爽。

紫君也朝他微笑,而后靠着话筒说:“请等我二十分钟。”

上了车,宋霖树打着方向盘倒车,紫君系好安全带看他:“怎么想到要找我吃饭。”宋霖树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转过头来笑着看她:“不是想找我资源共享么,现在就是给你机会啊。”紫君闻言愣了愣,想到阮少君昨天在她耳朵旁边说的资源共享,原来他都听到了,不由笑了出声:“那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谢谢你。”

宋霖树闻言朝她轻轻微笑,不再多言。

下车的地方很是出乎紫君意料,竟然是市中心商业广场,这里她每天上班都要走烂了,还以为他会带她去吃什么好吃的,不由心里有些微微的失望。

不过进了店倒是眼前一亮。

餐厅在商业城最高层,很是偏僻的一处。来的人也少,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有点新奇。坐下来很快就有侍者来上茶,宋霖树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似乎有些紧,扯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问她:“不介意吧?”

紫君端起茶来眯着眼睛笑:“自然。”

人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扯领带都是帅的,不像她公司里的那些男明星,每次看到都会有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宋霖树的动作少了几分优雅,却多了几分干练,一扯一拖整条领带就完整的搭在了他的手上,紫君抿着茶又多看了几眼。

等菜的期间两人就各种话题不停的聊着,紫君才发现他虽然是做金融的,却好像什么都懂,就连她自认为他绝不会看的明星八卦他也能往往能同她侃侃而谈,他的思维似乎很不一样,看问题的方式总给紫君一种独辟蹊径的感觉,但逻辑却清明到可怕。

聊着聊着紫君来了兴致,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他:“为什么你的名字有这么多木字呀,霖树霖树倒真是很特别呢。”

宋霖树闻言回她:“大概我五行缺木,所以才叫宋霖树吧。”还一边帮她续茶,简直细致。

紫君听得有趣,忙问:“那我阮紫君,你觉得我缺什么?”

宋霖树停了停,放下手里的茶壶,很是认真的样子沉思了一番然后看着她“缺我。”

一瞬间紫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脸红得要发烧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却见对面眼带桃花的男人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与潋滟。

紫君才反映过来他是在逗她,只不过未免太引人遐想了些。

宋霖树眯着眼看到后面舒适的沙发椅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很是随意散淡:“阮妹妹,可别被我的玩笑话吓到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说完举起手来表示认错,紫君也不好回答什么,只轻轻吐了吐舌头回他:“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几捧冰冷的水泼到脸上,紫君才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这样的文字陷阱,她以后还是少和他玩,当时他说“缺我”两个字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一直加速,简直要跳出胸腔了。

想到这里,紫君的脸又有些微微发红。

再回到桌上时,宋霖树拿出一沓文件夹递给她:“这些都是我整理的一些文件,对你来说应该实用,你拿回去看看。”

紫君伸手接过翻开第一个文件夹,扉页便是宋霖树三个字,力透纸背的笔画流畅,很是刚健悦目,紫君大抵翻了翻前面大多是些名词解释和专业术语,后面是一条条的笔记。

将文件夹合上,她真心的感谢他:“谢谢你。”

宋霖树闻言摆了摆手,“不谢不谢,下次记得请我吃饭。”紫君不由轻松一笑:“一定一定。”

其实数次见面下来他给紫君的感受都是非常好的,与人交流时让人感觉很轻松,也从来不会逾矩问不合时宜的问题,偶尔妙语连珠只听得紫君连连在心底暗暗称赞。

让她觉得与他相处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但也有不享受的时候,第一天宋霖树带着她跑私营企业的两人闲闲的穿过无数楼盘,看到那些公司的办公室,告诉她不同类型的公司有怎样不同的格局,分别注重怎样的文化。期间还经过了紫君的公司,她有些兴奋的指着18层告诉宋霖树那是她的办公室。

宋霖树仰着头看了一眼高高耸立的写字楼,笑道:“算是很不错的企业了,很有潜力。”紫君闻言不由朝他开心的笑。

二人又接着转了好几处,一路讲下来两人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宋霖树带她去就近的小商场买水,临到买单掏出钱包一看,却只有一张金卡一张黑卡,小商场刷不了。

他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好在钱包层还剩一张孤零零10元,勉勉强强买了两只水和一个面包。

于是两人蹲在公共餐区你一口我一口的撕面包吃,宋霖树苦笑:“我今天真是失败。不过我们这也算同甘共苦了吧。”

紫君于是笑:“早知道我早上就不把钱包丢你车上了,看来明天我不能这么信任你了。”今早他开车来接她,她因为不喜欢手上拿东西就把钱包丢在了他车上,但此时两人一路走来离停车的地方已有很大的距离,她实在不愿意浪费体力倒走回去拿,更何况面包也不是那么难吃,只是稍微干了点。

宋霖树听完连连摆手,真诚的看着她:“相信我,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白皙的额头上还有走了一上午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汗珠,这样认真的表情突然叫紫君很是感动。

他原本是多么神秘又有地位的人,完全可以随便安排一个人来陪她做这些。但是因着阮少君和她的交情,他推了大部分的工作来陪她做这些对他而言枯燥又无聊的小事。

紫君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他:“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你道歉的,琴布的事……”说到一半又顿了顿:“快擦擦汗吧。”

宋霖树接过手帕的动作有点僵,紫君连忙又补了句:“这是我前些天在专卖店特意挑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选了一个我喜欢的风格,希望你喜欢。”素净的帕子是上好的真丝,在一角是细细密密的针脚秀的几支青竹,像是几笔淡淡的水墨画。

是上好的湘绣,想来花了她不少心思的。宋霖树挑着眉用衣袖擦了擦汗,小心的将帕子放进外套里面贴胸的口袋里,“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两人休整了片刻又重新出发,一路下来逛到下午时已经逛了大半个城区的私营企业,结束时两人又饿又累,但好在算是一路走回来,很快宋霖树取了车载她回去。

车平稳的开了十来分钟,刚巧碰上下班高峰期,堵得要命,一辆跟着一辆排成了长长的长龙。半小时才走二三十米的距离,紫君坐在副驾驶上简直饿得头晕眼花。宋霖树看她如此,索性倾身过来替她解安全带。

紫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汗味,一瞬间心跳的有些厉害。

解了安全带宋霖树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走,带你去吃好吃的。”紫君拿着包出了车门还有些懵:“你的车怎么办。”

宋霖树随手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对她说:“我叫司机来开走就好了。”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接通,他用英文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紫君没听清。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位憨直微胖的黑人从车群里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钥匙坐在驾驶座上。

她便不再多说,跟在他身后走。

但她疑惑的是既然他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中午宋霖树不直接打一个电话叫人帮他把车开过来,这样他们也不用吃着干巴巴而又噎人的面包片了。

但很显然宋霖树并没有给她疑惑的时间,他蓦然的停住脚步害得她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他的背是那种结实的硬,紫君不由痛得揉自己的脑门。

宋霖树转过身来好笑的看着她:“想什么呢,进去吧。”

抬起头是一处私人家的院落,门口两边的大瓷盆里还养着两株蝶瓣型春兰。门口外面是曲曲折折的巷落,倒与她第一次见他的地方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

进了院就见到路过的人大多穿着统一的服装,却不像一般酒店饭店那样的职业装,反而有点居家风格,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微微低头向他问好,紫君想着,大概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进了门只见大堂挂了一幅泼墨山水,两旁还各架着四面屏风,扇面远山青黛很是古朴,意境悠远。

不期然的想起了上次见他时他酒会的单独套间,也与这风格如出一辙。

不多久就有一位披着民族印花披风的妇人走了进来,虽然保养的极为恰当,但她眼角的沧桑还是显露出她已经风华不再,她朝着紫君亲切的微笑,又引着她们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风韵优雅。

就听她朝着宋霖树轻声道:“难得见你回来一次,怎么这么灰头满面的,带朋友过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紫君闻言却不能再淡定了,以前她与阮少君也没少花时间寻这种偏僻安静的院落吃好吃的,但这种地方一般只接待熟客,她以为不过是就近的食店,但万万没想到却是他家。

难怪一点也不像吃饭的地方,只是他这样突然带着她来,她连礼物都没有准备,实在是过意不去。

宋霖树放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用紧张。”顺手握住了她有些微微发抖的手,看起来自然而又随意。

这样的态度,不言而喻。

但她与宋霖树着实没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宋霖树的母亲却了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淡笑着出去为他们准备饭食。

她前脚刚踏出,宋霖树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朝她轻轻一笑,却不解释。

紫君也不知道他能解释什么,只觉得方才被他握着的手背还有些微微发烫,一时间脸也跟着发热了,不过今天跟着他逛来逛去,想来脸上满是灰层他也不太能注意到,她索性也就不掩饰,只端了桌上的热茶一口接一口。

安静坐在另一侧的宋霖树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阮紫君,眼里的神色又深了几分,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

两人吃完饭休息了一会紫君便提出要走,只剩下宋霖树母亲在家做东的主人连忙站出来挽留她:“小阮怎么不在这住一晚,让我也好好招待你一下,霖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来吃饭。”紫君不知道该怎样说,只连连迭声说:“谢谢伯母,下次有机会一定再过来品尝您的手艺,今天的饭很美味,感谢伯母招待。”

宋霖树站在一旁为她解围:“妈,紫君有些认床,晚上住你这怕是会睡不着。”说完又笑出声来,这话却叫旁人听了容易误解,好像他和她关系多么亲密似的。

紫君红着一张脸却不好辩驳,就听宋霖树母亲低低的嘀咕:“反正以后也是会住进来的,认什么床……”

声音不大却刚好一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紫君的脸不由红到了脖子根,支吾着说“不是这样……”正准备解释却听宋霖树却打断道:“好了,妈,借你的车我送紫君回去,待会我就不回你这儿了,我明早直接叫司机去我那儿取车还你。”

说完也不再等他母亲反应,只扶着紫君的肩向外走。

行至院门口,手却被一路跟过来的宋霖树母亲抓住。

有些慈善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她:“小阮,记得下次有空过来玩,初次见面伯母也没什么准备,这个镯子就当你的见面礼。”

有些温凉的白羊玉手镯静静躺在她的掌心,紫君连忙推却,却听宋霖树母亲执意按住她的手道:“小阮,你又不在这里住,又不接受我的礼物,是不是不喜欢伯母我。”

紫君连忙摆手,就听她又道:“既是如此你就收下,不然我可要生气了。”说完横着眉要生气的样子,与第一眼大堂相见时给人高洁优雅的形象相差太远,紫君看着却觉得温柔可爱,只好无奈的笑着收下套在手腕上。

宋霖树送她回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很晚,寥寥的夜色下他的神色也有些一天忙碌下的疲惫。但他很高,紫君抬起头来看他时也能看到他身后繁星满天的夜空,映着他清俊的脸很是静谧美好。

紫君真诚的向他致谢:“今天谢谢你的陪伴,还有招待。”宋霖树微微歪着头的打量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夜色下又深沉了几分“不必客气,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更累,回去后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全身舒展的紫君看着天花板回想一整天的经历,又抬起手来望着手腕上莹莹发光的手镯,想起宋霖树站在夜色底下叫她早些休息,心底有些不经意的欢喜要溢出来。

好像他在熟人面前总会少了那些正经严肃的模样,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会出现,比如微微歪着头很随意的的看人,说话的语气也会不自觉地轻松好几分,没有那些沉甸甸的礼貌客套。

又比如他不耐烦的时候眉头会皱的很深,用手指顶着太阳穴缓缓揉捏。这一点,倒是和阮少君非常相似,都是只在自己人面前才暴露真实的自己。

紫君心情愉悦的闭上了眼睛,他应该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吧。

接下来的数天,果真如宋霖树所说的更加累,不止要用体力,还要动脑,但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宋霖树总先让她自己思考了才会和她讲,有说得对的时候,也有完全不着边际的时候。

但好在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两人随时开着车走,钱包里也夹着厚厚的一层现金方便两人休息吃饭用。

有时两人走得累了,宋霖树就会带着她到附近的茶楼喝喝茶聊聊天,其实他私下真的是一个很幽默的人,有时候随口一句话就能引得人捧腹大笑。

那些当初不经意的小尴尬很快就被紫君抛到了脑后。

他很细心,又周到,哪怕是很细小的细节他也能注意到,哪些是她喜欢的,哪些是她不喜欢的,短短时间内他就能摸得一清二楚将她照顾周到。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紫君算是把A市的行情摸了个遍,顺带也从宋霖树那里学习了一套他的行事方法和分析模式,很是实用。

紫君只叹这样自由的时间太少,不能再多几天出来。宋霖树笑着朝她抛橄榄枝:“不如到我的公司来,你很有潜力,完全有机会做到高层来。”

紫君皱着眉心疼的拒绝:“虽然和你在一起学习了很多,也很有趣,我还是更喜欢我目前的工作,谢谢你的邀请。”宋霖树闻言也不多说,只随她静静的走着。

A市算得上是只有两个季节的城市,夏季来的尤其早。临近中午时,两人已走得满头大汗。

刚好经过一家奶茶店,宋霖树轻轻叫住她然后跑了过去。紫君于是站在原地等着,此刻看着宋霖树高大的背影背对着她点单,他的皮肤这两个月以来因为陪着她到处跑已经早已不是当初白皙如玉的谦谦公子哥模样,小麦色的皮肤更显得健康有力,紫君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很快他就拿着奶茶朝她走来。

炎炎烈日里,宋霖树捧着一杯冰冻奶茶递给她,杯身渗透的水珠从他的指缝里逸出在阳光下莹莹发亮。因为是跑出来做市场调查,他们都没有穿职业套装,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长裤显得很是干净清朗。

紫君看了看自己也是白色短袖黑色牛仔裤顿时觉得两人倒像是校园情侣一样,想到这里不由转动眼珠,嘴角微微上翘。

宋霖树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紫君笑着接过奶茶回他:“我笑将来不知道哪位女士有福气,能嫁给这样体贴又帅气的宋先生。”宋霖树听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她一起大笑,只微微歪着头深深的看着她,良久才转过头看前面的街道:“是我好福气,才能够遇见她。”声音满含磁性,低沉好听。

紫君笑容不由一滞,想到也许将来站在他身边的另有其人,一时心里有些微微烦躁,却抓不住那情绪到底是什么。

再回到公司已是几天后,大清早紫君特意将自己整理的各类文件分门别类装好带去公司。刚上到18层,苏暖就扑了过来,软软的抱着她哼:“紫君,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大boss是怎么压榨我们的,你的活可全匀到了我们几个手里,害我每天加班加班都快没有夜生活了。”

紫君听了不由好笑,她的夜生活,翻来覆去也不过是每晚到处吃吃吃,有时候一个人吃着无聊了还要逮着她陪她一起去。想着,紫君笑着拨她的手:“好了,你快放开我,我好向boss交差完赶紧回来接回我的工作呀。”末了还添了句:“暖暖我也很想你的。”

其实想她的时间几乎为零,每天跑来跑去整理各种资料简直是焦头烂额,但不这样说估计苏暖一时半会不会松手。很快,苏暖咂着嘴笑开来,放她上23层。

陈boss看到她带回来的东西很是惊喜,连连夸赞她还说给她加工资。紫君微微笑着接受了,从23楼下来时刚好是午餐点,没想到她上去讲了那么久,难怪口干舌燥。

下到18楼自己办公室时大家都已经去吃饭了,只有苏暖还点着鼠标在等她。

紫君不由心头微微一暖。

接下来的日子又开始恢复了熟悉的忙碌,趁着紫君带回来的资源,boss连夜召开高层会议布置新的工作任务,策划部一时人仰马翻的看得苏暖连连啧声叹自己幸好不在策划部,这样的快节奏,当真让人有些消化不来。

但好在紫君是习惯了的,也算是得心应手。

这一日,清晨的街道人还很少,路过早餐店紫君顺手点了几个包子,付了钱刚准备拿却见一只修长的手夺过了她的包子,紧接着眼底又出现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

顺着手望上去是有一段日子没见的宋霖树。

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更显得精神干练,噙着笑意的嘴角轻轻张了张:“我妈叫我带给你的,她说挺想念你的,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紫君想着上次匆匆到访,她着实应该补个礼物送给长辈,于是爽快的答应了。宋霖树闻言笑得更深:“那我下午在你们公司楼下咖啡馆等你。”

紫君点点头笑着答好,两人又顺着走了一段路才各自分开。

一路来到公司心情莫名变得很愉快,紫君心底有些微微的甜蜜的涟漪泛起,这样美好的感觉大约也只有好友能分享。

等苏暖听完她讲完宋霖树的事情,八卦的眼睛还带着炯炯有神的光调笑她:“呀,我们阮紫君小姐二十六年的朽木终于开出一朵璀璨美丽的桃花啦!”紫君闻言笑着拍她,脸却又悄悄红了。

笑着闹着二人又交换了一些工作意见,很快就赶着策划做到了下午。

下班时如约来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人很少,低低的音乐绕过人心,是圣桑的【天鹅】,很是优雅而惬意。

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高大挺拔的木棉树花开的正好,朵朵硕大如棉。

对面的宋霖树神态自若,修长的手指擒着咖啡瓷杯淡淡的抿了一口,然后朝紫君淡淡的笑,熟稔而轻松。

紫君用细长的汤匙划了划杯沿浮起的泡沫,笑着问他:“能陪我先去挑个礼物吗?”紫君端起咖啡来轻轻啜了一口,有淡淡的奶沫香滚入喉间。

就听宋霖树清咧的声音回:“自然。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紫君不由抿了抿嘴轻笑:“好呀,请问。”宋霖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吟片刻才问:“紫君,你确定好了吗?”

他并没有说确定什么,但不用挑明她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听他又道:“我算不上一个好男人,但条件也不算差,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欢你,紫君,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他平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字字珠玑,此刻却笨头笨脑,他准备了那么多的台词却一句都没有用上,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想不出来。

但每一句都无比的实在也非常真诚。

阮紫君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接说开了,一时有些脸红,但她实在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倾慕。

还记得第一次巷口初遇他即使生病也冷静沉着,第二次饭店相遇他彬彬有礼,此后的每一次相处,他的浅笑,他的挑眉,还有他照顾她时那份体贴的心情,偶尔还有点霸气。走路永远在危险的那一侧,上车总是替她开车门为她系好安全带,就连第一次见面时打伞,他也是非常绅士的为女士效劳。

他简直满足了她对爱情所有美好的幻想。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讲陆小曼,多情善感的她渴慕一个既有很多很多钱,又有很多很多爱的人。她想如果宋霖树爱她,那么这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

她不要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也不要愿意为之倾其所有的巨商富甲,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只要是宋霖树就好。

想到这里,紫君不由盈然一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我想,我确定好了。”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红得耳朵都在发烧。

看到宋霖树在对面笑得开心而得意,紫君悄悄吐了吐舌头,苏暖说得没错,她二十多年迟迟未萌动的桃花终于要开了,而且香气袭人,简直要比宋霖树身上清淡的男士香水味还要好闻。

窗外木棉花燎烧如火,盏盏如灯的在黄昏里寂静燃烧,就像她的爱情,有点八点档的迂回绵长又无聊,但却绽放在最是美好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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