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伟大的我，回来了。”
“……”
梭形船内唯一醒着的宋轶同学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宋轶同学幽幽地问：“有吃的吗？”
“……”哦，这船确实，有点隔绝灵力的效果来着。
苏羽幽幽地看向沾光上虎的许小年。
许小年慌忙从灵兽身上翻下来，掏出一个饼，满心愧疚：“对不起，我忘记给你们留吃的了……”
“嗯，总之这些小孩都拜托你了，不过船不能给你，这个船我要没收的。”
小苏同学摸摸大猫头，一脸认真地对身后的李玄生叮嘱。
玄卫首领并没有对于别人骑在自己的灵兽身上而自己和下属反而用灵器代步这点纠结，毕竟对方是个小孩。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他们是谁啊？”宋轶同学一边吃一边有些含糊地问。
“会送你们回学院的人。不去无涯城，直接回学院。”苏羽道。
“我还是留下来吧……”许小年犹豫着开口。
“不，你走。”
“……”许小年瘪了瘪嘴。
苏羽翻身下虎，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膀，一丝黑雾及其隐蔽地附着在了他们的身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嘴上语重心长道：“回去好好作报告，这样才能做灵州之光啊……这件事肯定涉及大阴谋对不对？再说老师们肯定急坏啦……”
李玄生和玄九就看着他这样把两个小孩忽悠得团团转。
“哦对了，还要麻烦您先帮我把他们唤醒然后一起带回去安排一些吃的了。”苏羽看向李玄生。
唤醒这些昏迷的小孩对于玄卫首领来说当然是举手之劳，甚至玄九就能做到。
看着就像刚睡醒般的同学们，宋轶有些不平衡。为啥他醒的时候就那么难受啊……
笑容可掬的苏羽同学上前挨个握手慰问，悄悄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恶劣花妖的力量：“醒啦？没事了，请大家不要惊慌……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等会儿吃完饭就可以回学院啦……”
……
玄卫的效率很高，必要地核实与事件无关之后就送走了除苏羽之外的全部小孩。苏羽同学收获了一艘脏船，看起来非常高兴。
李玄生自然早就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他的真名和身份——其实主要因为某些小孩说漏嘴了……即使在上州，那五个同气连枝堪比一大势力的家族也足够让李家重视，李家自然不会为难他们的直系成员，甚至有机会的话还会交好。
不过苏羽同学表示，他来过这里的事情要低调，李家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最好也低调一点。知道了事件部分经过的李家自然没有高调，毕竟这背后有着一个敢于挑衅学府联盟的势力。这是苏羽和李家共同的默契。
只是没有人知道苏羽对一船的小孩都动了手脚，他们回去之后就会原地失忆。这是为了规避某些麻烦。
当然，苏羽表示，这跟他没有关系，是幕后黑手干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暮岚的声音自心底响起，【那些人只要知道之前有个孩子演了场戏混上了船，再对照情报，自然就能猜出你有问题。】
【学院那边封锁消息了。所以，我决定坐着船自投罗网，你怎么看？】
这两句话似乎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苏羽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面。上面是他随手写下来的，被他修改之前，那艘船上刻着的那个灵纹坐标。
【就是忽然想去捣乱而已，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掉。再说了，我还有一个约定要完成。】
他弯起的眼眸中透着明显的紫意，这是紫夜幽月焱更深入影响到他的表现。他需要一个途径来发泄，而这也不是单纯地杀戮就可以发泄的。
不过暮岚自然不会阻止他的疯狂。他甚至非常享受主人的疯狂。
【话说，你可以操纵植物且令它们臣服，之前也能凭空召出藤蔓，但是为什么不是莲叶是藤蔓呢？阿离对你的称呼也很怪。】想一出是一出的苏羽同学忽然问。
出乎意料的是，恶劣花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然后他听到，介于朝华和暮岚二者之间的声线这样回答：【因为有人说过，我应该是莲花。】关于那个人，他只剩下这一句话的记忆。
他可以是任何植物，但他也觉得，他应该是莲花。
苏羽胸口处的并蒂莲似乎在微微发烫。
虽然有契约，也有记忆共享，不过果然他还是并不了解恶劣花妖的。
【主人想了解我？】有些戏谑和暧昧。
【要知道工具花的具体能力，才能知道怎么好好利用。】苏羽如是说。
……
“怎么……又有船回来了……？”
“这是……之前被我们怀疑有人劫走的船？”
“额？先检查一下，没被灵阵拦着，里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负责这处中转点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迅速化妖化武，保持着警惕上前开启了舱门。
船舱内空空如也。
“？？？”
一伙人满头问号，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生出了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他愣道：“不会有人救了孩子还想着把船送回来吧？”
“……不会，对方放船回来应该是为了追踪。但我们这里有空间灵阵，对方找到了也进不来；就算灵阵受到袭击，我们也能及时发现然后离开。”
“但是……灵阵没感应到有人跟来啊。”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率先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处在昏迷状态的漏网之鱼的男子愕然道。
“总不会，救人还能漏救一个吧……”
大伙决定先上报组织。作为中转点的负责者，上报各种异常状况其实就是他们的基本工作之一。
片刻后，他们就收到了回复。
“送过来。”
……
“那边又送过来一个。”
“哦？就一个？”
在九州风格基础上混合了另一个世界“现代科技气息”并显得毫无违和感的实验室内，身穿剪裁作白大褂样式灵袍的人们忙碌着，大大小小的晶石镜幕上显示着的各类讯息……嗯，出了这里大概就没人能明白，就是那种“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就不明白”的那种不明白。
实验室的主持者有些讶异：“那位说送过来的？”
晶石镜幕前的人点了点头。
“最近那一批还没开始，放一起吧。”主持者对着其中一个镜幕抬了抬下巴。
……
这是一座岛，也是一座囚笼。
这里关押着本无罪孽的囚犯，他们的名字就是编号。
【我是小千，阿昇是我的家人，我要找到阿昇，和他一起回家。】
一束微弱月光透过藤蔓映照入并不明显的山洞中，有些瘦弱的男孩缩在最里面。他的脖子上烙印着“一二一九”的字样，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闭着眼，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
这是他入睡前的必需流程，他要对抗这里对他的影响。虽然他的入睡也不过是稍有响动就会苏醒的那种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了动静，猛然睁眼，握紧了匕首，作出戒备的姿势。
是急促的脚步声和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疲倦，另一个则似乎游刃有余。
一对猎物和猎人？
不，不止。
男孩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凝神倾听。
——有东西跟在他们后面。
虽然对方足够小心，但骗不过他的这份听力。
谢谢师父的操练。虽然他快要想不起来师父是谁、又长什么样了。
接着是沉闷的响声和落叶被碾碎的声音，猎人稚嫩而又笑嘻嘻的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跑步不看路呀？笨蛋！”
利刃入肉的声音伴着惨叫一同响起，猎人笑着对她的猎物宣布：“你死啦！”
她握着武器刺了一下又一下，笑得开心又灿烂，弥散出的气味让山洞中的小千能想象到那是何等血腥的场景。
螳螂捕蝉，接着便是黄雀小心翼翼地登场了。
而就在黄雀伸出的武器将要刺入她颈脖的时候，女孩咧嘴，微扭身躯，任凭那刃尖划过她握持着武器的左臂，腿在地面划了个圈，右手拔出腿侧的匕首刺入了黄雀的胸口。
“哈哈，你也死啦！笨蛋！”
她一脚将自以为是的黄雀蹬开，高兴地拍起手，笑得愈加灿烂。
“一三六八，一二五四，”她念出两个失败者脖子上的编号，“呀，这是我遇到过数字最大的呢。真笨啊。”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非常天真可爱。
小千这样想着，放缓了呼吸。
幸好，或许是顾及到血腥味过于浓重容易引来更多敌人的原因，外面的女孩很快就蹦蹦跳跳地哼着歌离开了。
出于警惕，虽然外面有容易引来魔兽的尸体，这里不再安全，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戒备的姿势躲在山洞中，防止有人埋伏。
——在这座岛上，他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
真难喝啊。
表面上陷入意识不清半昏迷且全身无力状态的“女孩”割裂出的那份清醒意识这样想道。
身上的空间戒指和多余的其他东西都被拿走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些都不是要紧的东西，要紧的他都让朝华收起来了。
嗯，这是通过恶劣花妖的能力整了个容且换了个性别的苏羽。这里要谢谢许小年同学贡献的小女孩模板，他本人对此毫无心理负担。至于沉心潭畔那份尴尬……主要是因为苏羽一点零外加旁边有人的影响。
说来除了有自己的性格这点以外，并蒂莲真是什么都好。
【可其实你很喜欢我这样的吧？】恶劣花妖如是道。
苏羽表示对此保留发言权。
觉得自己十足可疑的苏羽同学确实没想到对方会毫不怀疑地将他送到这里接受改造。看来这些人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他有问题，这些人也无所谓。
是因为给他喝的这种药？
疼痛感一点一点地涌上脑部，似乎要通过这份疼痛将他的全部记忆捣碎。
下一步是啥，把他丢在外面等着他去世，结果他死里逃生人缩小了一圈成为外表看似婴儿智慧却过于常人的名侦探……哦串台了。
胡思乱想间，给“女孩”灌下药物的人将手掌覆上他纤细的颈脖，在那里烙下了什么，然后给他套上手环，将他提着丢到一个房间内，关上门。
他能感觉到这里似乎还有几个跟他一样被灌下药然后丢在这里的小孩。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药物真的在试图摧毁他的一部分记忆，盖上另一份烙印。
忠于殷红之月的烙印。
【嘶……果然是殷月司。背地里还搞这种传销，真是老套。】
那份疼痛一波一波地在叠加，当事人苏羽痛并吐槽着。
【……居然还有格斗和生存知识。】
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没有缓解疼痛，只是抵消了那药物的洗脑效果——毕竟要演得像一点。
……
任凭猎物如何挣扎求情，划过她喉咙的刃锋都未曾迟疑。
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杀几个人，但是他不可以停手，停手的话死的就是他，因为告诉他们这岛上的规则的人说过，他们必须活到最后才能出去。
不杀人就会被杀。而且食物也是有限的，需要抢夺的。
男孩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鲜血，迅速搜索完战利品便丢下渐渐冰冷的尸体离开。
停太久也容易死。
在这里大家互相之间都没什么信任可言；就算有人抱团，但那些人也会互相防备，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行动。
人五·一三一。
又有人被丢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奇怪手镯显示的字，微微抿了抿唇。
原来这个数字是二一六，前天原来是零九八。
——人狱五区各余三十，地狱三区各余五十，人狱地狱合并；之后地狱三区再各剩十人的时候，这三十个人就可以进入天狱。
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活到最后，他知道他要找的人也会。
他手臂包着的，尚在微微渗血的布条之下，用匕首刻着“千”和“昇”两个字。
他不可以忘。他知道那个人也不会忘。
他脖子上的数字是“一三九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