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宋遥的视线一直胶在郑容儿身上,片刻不离。他从来没有想过,竟有女人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妖娆,却又带着一股不经世事的天真感。他当然晓得,真实的郑容儿能干,头脑清晰,绝不像她今天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本来他想着,假如郑容儿不似传言中美貌,即使长得丑如钟无艳,有着她背后的财富加持,他也能勉强接受她成为他的妻子。
如今,他想,郑容儿既美,又能干,再结合他的优点,那么他们以后的小孩,定是大月朝最俊朗、最能干的太……子。
如此想着,宋遥开始幻想着八月十六日的洞房之夜了。他嘴角噙着笑,余光看到七叔也正呆呆地看着郑容儿,一股怒火顿时从心底蔓延:宋家其他人,不过是活在父亲的庇护之下,竟然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真实可恶!他目光一寒,心中有了计较。
今晚最大的赢家当属郑容儿了,她腰肢挺直,姿态优雅却又带有些天真无邪地斜靠在贵妃榻上,面前是一道若有似无的珠帘。今天她安排了许多节目,名目自然是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没想到这一出,倒是见识了一向自诩团结的宋家人崩裂的初倪。
呵,自古男人难过美人关。她很小就深谙这个道理,并且用得炉火纯青。
庸俗的男人,真无趣。她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男人,往常得不到的才是心头最牵挂的,她不禁有些好奇,那黑色的面罩底下的脸庞,是否像他的性子一般冷酷。
一回到起居室,孙绛如使开小丫鬟,脸色就变了,她追上宋怀阳,狠狠地在他腰间一掐:“你被郑容儿那小妖精迷住了是不是?”
男人的腰间最为敏感,宋怀阳吃痛,将孙绛如的手狠力打开:“你这是做什么?郑容儿是遥儿的未婚妻,你瞎吃什么醋!”
孙绛如从未被宋怀阳打过,平日里又娇生惯养,当下痛得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你打我!你竟敢打我?看我不与老夫人说去!我,我,要和你和离!琪儿和琅儿我通通带走!”
无理取闹!泼妇!当初那岁月静好的样子呢!真是看走眼了!宋怀阳一拧眉,大步要走出去。
孙绛如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差点没将屋顶震穿。
一个下人顾不得外头小丫鬟们的阻拦,硬硬闯进外间,在外头急声说:“七爷,不好了!那关在牢里的刺客被人劫走了!”
孙绛如顿时止住了哭声,用袖子遮着,偷眼看宋怀阳。
宋怀阳一撩长衫,看也不看孙绛如一眼,猛然拉开门扇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宋遥也得到了消息。不过须臾,他脑子已经千回百转:“今日郑容儿才设宴,刺客就被人劫走了,也太巧合。莫非是郑家……不,郑容儿如此聪慧,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他生性一向多疑,顿了一顿,问,“若风到了吗?”若风是父亲底下最得力的杀手,他本不想借用父亲的力量,但多年养成的第六感告诉他,此次来季城,恐怕有大凶。他若想安静地在季城待上几年,还是要斩草除根。
他话音才落,便有人在外头冷然道:“三公子,若风听令。”
呵,还真是神速,想来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
宋遥问:“你今晚有何发现?”
若风仍旧冷冷地:“回三公子,郑家养了不少江湖好手,属下刚刚不过才探了探路,就发现了多个机关。”
有趣,果然有趣。宋遥对郑容儿的好感度一再上升,他想,或许,以后她母仪天下,也能震住那些前朝老朽。
这时,一个下人恭敬地走过来:“三公子,郑姑娘特递来请帖,邀请您、七爷和七太太,明日同游郑家石炭场。”
前街,来一杯酒馆。
最后一个客人怀里揣着没吃完的猪下水,醉醺醺地离开了。掌柜黄立吩咐大儿黄蛮清扫酒馆地面,二儿黄录关门,自己则搬了算盘子,在柜台上算账。
黄录关了店门,店中便只得父子三人。黄录默默地走到黄立身旁,看了半响,才低声道:“小晴来信说南哥儿爬树摔下,断了双腿,想我回去瞧一瞧。”
黄立手一顿,清脆的珠击声又响起:“老家天凉了,你回去时多帮她们打一些棉絮,好过冬。”
“嗯。那我明日过了寅时便走。”黄录说。
话音才落,就听得后头院子一声响。声音倒是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三父子互相望了一眼,分别从隐蔽的地方拿了大刀,往后头走去。以往趁着夜来打劫的小贼不是没有,是以他们并不慌张,最多玉石俱焚。
后头小院点了两盏气死风灯,三人不声不响走到通道,却见地上瘫着一人,还站着一个黑衣人。
黄录正要厉声喝问,却见他爹摆摆手,将大刀收起,恭敬地说:“原是少当家来了。”
黄录定睛一看,这少当家可不就是昨日里提走一包猪下水的年轻人吗?
那少当家也朝黄立作揖道:“黄掌柜打扰了,这人是刺杀宋怀阳和宋遥的,被关在牢中,受了不少罪,还请黄掌柜为他治伤罢。”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几瓶小小的药瓶,递给黄录。
黄蛮和黄蛮一听,便咬牙切齿起来。当下便拱手道:“请少当家放心,我等自然好好照看这位好汉。”
那少当家朝他们深深地作了揖,一个鹞子翻身,转眼消失在夜空中。
黄蛮和黄录当即将地上那人扶起,那人本就清醒着,只是多日滴水未进,又受了重伤,只能瘫在地上,闻得他们说话,当下就激动起来:“众位壮士都曾是被宋家迫害过的?”
黄蛮和黄录沉默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少当家,又是何人?”那人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般,激动不已。
黄立望着天上闪闪烁烁的星光,沉声说:“他是曾把我们从阿鼻地狱中救出来的人。”
凉风无声,穿透凉薄的纱衣,极是舒服。
郑容儿穿着醒骨纱做的小衣,斜躺在贵妃榻上,她纤白的手,正轻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攀莲在屋中熏了一种特制的香,这种香是攀荷特地配制的,平日里熏这种香,能让妇女安神,以及……安胎。
郑容儿眉眼温柔,手中动作轻柔,似是里头已经有了胎儿一般。
这几日,她和梁维庸一有机会,便抵死缠绵,甚至不惜吃攀荷特制的苗药,来增加受孕的机会。
而这一切,不过是来自她天性的反抗。
她自小就喜欢玩胆大刺激的游戏,而这次的游戏,她相信,绝然是震惊大月朝的。至于其他人的感受,她才不会理会。
她是郑容儿,是甫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郑容儿,万千宠爱,只能是她郑容儿。至于那权倾朝野的宋家嘛,这次就当他是陪玩的了。
郑容儿想着,唇角弯起,在朦朦星光下,美得像是下凡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