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毒虫,那么殿下觉得,这毒虫是谁放的呢?”
姬怀冷哼一声,“青丘。”
“为何不是詹国,只要殿下一死,詹国就可以独吞金矿了。”
姬怀的语气有些无辜,又有些得意,“因为我的床帐周围有很强的驱虫药粉。就凭詹国的那点能耐,不可能让毒虫违背本能地爬进床帐。”
说着,他微微低下了头,“原以为青丘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他们也来掺和一脚。”
梁炯道:“为了利益,没有任何人能老实得起来。”
姬怀摇头,“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利益。为什么明明不可能成功,还要试?青丘此举,根本就是在送死。”
梁炯轻笑一声,“送死也有人来。总有想不开的嘛。”
姬怀侧过头,只见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要不是斗篷边缘的红色丝线勾勒出他的身形,好像就已经融入夜色中了。
他指着面前的荷花池,冷清地开口说道:“就像它们。”
姬怀露出疑惑的神色。
梁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有的想开了,有的想不开。”
姬怀:……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似乎有点冷。
周围的侍卫离得远,根本听不到他们殿下与那位黑衣人的对话,可是苏洛离得近些,却听了个完整的。
她嘴角抽了抽,梁大一直就这样,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太子殿下似乎很相信,詹国一定成不了气候。”想到姬怀刚刚对詹国的评价,他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不过面上还是要打压打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会小心防范的。”詹国虽然是无脑,但有蛮力,如果控制不好,反而伤己。
说话间,梁炯听到了三声蛙鸣,短长短。这是他们的约定暗号,表示先前去护送金矿的人已经有部分折返,隐藏在附近。
本来今夜他救下姬怀就算是个意外,现下二人还交谈了这么久,梁炯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殿下,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姬怀只觉得对方话音未落就已经仿佛凭空飘起,眨眼间就在数丈以外。
而那个姑娘,则远远跟在后面。
“等……”姬怀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眼睁睁地看着人消失在眼前。
没想到这人还身怀绝世武功,姬怀暗想。
由于刚刚的动静太大,宿在不远处的姬十一和姬七早已得到了动静。只不过他俩赶来的时候,姬怀和梁炯已经在亭子里了,二人也就没有上前打扰。
“殿下?”姬七出声询问。
“你们,刚刚看出这个人的武功深浅了吗?”姬怀将目光转向众人。
姬七与十一对视一眼,侍卫们均微微摇头。
“属下等眼拙,未发现那人身怀武功。”
所以这个人其实深藏不露么?姬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只好暗暗记下这人的身形,一面命人下去调查。
不过其实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姬怀想,最好能将他收入麾下,为我所用。
另一边的梁炯,在露了一手十分装X的技能以后,就被放进了一个内部超级奢华的马车里。这辆马车从外面看来十分简朴,不引人注意。
可是即使这样,梁炯也在车内咳个不停。苏洛本来在车外骑马跟随,十分无聊,在听到梁炯的咳嗽声以后,兴奋地钻进马车,给梁大嘴里塞了一大把的苦药丸。
“咳咳……苏洛洛,你是想把我噎死吗?我可没啥财产给你继承,”梁炯整张脸皱的跟包子一样,急急忙忙灌了两口水,总算是把那一口药丸咽了下去。
苏洛掏出小本子,“老师们觉得,梁大的病情之所以总是不好,跟成分有关系。”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梁炯赶紧抓起被子披在身上。苏洛的那个本子记载的都是些“试验”数据,比如在聂阳国金矿时的试药。
“他们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你的药丸做了改良,就是刚才你吃的那些。所以——有什么感觉,立刻告诉我。”
没有回音。
“梁大?”苏洛发现梁炯两眼放空,疑惑地挥挥手,“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有一个问题。”梁炯裹紧了被子,微微颤抖,看上去弱小、无助,又可怜,“现在我的感觉太多了,怎么排序告诉你?”
苏洛一板一眼,“按照出现的先后顺序告诉我。”
梁炯已经快缩成一团了,他果断地报告第一个感觉,“冷。好像直接进了冬天,唔,就像有极寒之地的风在身体上刮过。”
由于不断地打着寒颤,梁炯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儿。
苏洛埋头,奋笔疾书,认真程度让人钦佩,而梁大那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可怜样,根本就没入苏姑娘的眼。
她坚信着,梁炯不会被冻死——毕竟没缺胳膊断腿的,就是冷了点。
“然后是疼,再然后是嘴里苦……我先睡会儿。”说完,梁炯一头栽倒,人事不知。
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冷、痛、苦,苏洛点点头,写上最后一项——昏迷。
看这么大的反应,貌似挺有效果的?反正不咳嗽了。苏洛满意地想。
***
三缕青烟,从小巧的鎏金香炉中蜿蜒爬升。
金色的薄薄的帘幕前,摆着一张美人榻,上面斜斜地卧着一个人,开口说道:
“派去聂阳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慵懒的声音,带着雌雄莫辨的诱惑,尾音微微上扬,好似带着小钩子。
地上铺着白色的长毛绒毯,然而跪在那里的人却仿佛跪着钉板。
“王上,确实是,一个都没回来。”冷汗滴了下来,很快浸入毯子中不见,“属下们、正在调查。一有、有消息,立刻禀报王上。”
这战战兢兢的报告,许久没有得到答复。气氛仿佛弓弦,越绷越紧。
“废物。换一拨好了。”
跪着的人立刻瘫倒,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他麻木地叩首,起身走出去,面如死灰地走到一个不大的石室外。
那里看守的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按下一个机关,石室的门轰隆隆地由内打开。
没有人知道进去的人发生了什么。守门人会在第二天进入,扫出一捧粉末。
这里是青丘国王的私人刑室。
青丘盛产美人,青丘国的王上在传说中更是青丘美人之首,天下人人都渴望能见他一面。
但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这位王上他喜怒莫测,残忍异常。
“又有我不知道的人出现了,不完整的,要除掉。”青丘王宫深处,留下一个有些焦躁的声音。
然而在这深深的王宫中,是没有人敢于询问王上的喜怒的。他们都低着头,惶恐地任由这句话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同一时间,翡翠谷终于迎来了它的开拓者——梁炯。
梁炯被迫吃了一堆不知名的小药丸,然后就一路昏睡到了目的地。
苏洛一行人带着梁炯,刚进了烟瘴林,梁炯就醒过来了。药效刚过,他一睁开眼,就有幸感受到了从脖子到大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又酸又麻。
“我……”刚一张嘴,就被苏洛眼疾手快地又塞了一颗药丸。
梁炯:……难道他们楼里连个试药的都没有了吗!要拿自己的老大检验药效?还是这群人当小弟腻歪了,想把自己药死然后取而代之?
“咽了”,苏洛见梁炯一脸呆滞,以为他还没完全醒过来,“这是解烟瘴毒的,正好你醒了,就不用我灌进去了。”
咕咚一声,梁炯就着干涩的嗓子眼,把药丸挤了下去,立刻伸手,“水……”
否则就是药不死,也要噎死了。
一行人带着辆马车,终于跌跌撞撞地成功到了楼里。以上全为梁炯角度。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一趟简直顺利得不像话……苏洛甚至伸了个懒腰,心里惦记着去温泉那里泡个澡。
蓝天白云,温泉浴桶,多么美妙!不过苏洛是个镇定的妹子,即使心里恨不得马上飞过去,面上仍然一派冷漠。
梁炯当然没这么好的待遇。他出去这几天,送回来的情报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片土地的最中心位置,建了一个五角形的大楼,每个角对应一个专业,分别是:医药、毒药、农工、鲁班、外谍。
大楼的最中心房间由于没有窗户,常年见不到阳光,因此作为资料储藏室。梁炯的书房就在大楼中心房间的最高一个——那里的天棚被他别出心裁地开了个洞,还弄了个可以盖上洞的盖子。
晴天的时候把盖子移走,阳光洒进来,屋很明亮。雨天的时候梁炯则看心情,有时候就任由雨水流进来,还叫来一群人过来赏雨。
只不过被叫来的人丝毫不给他情面,大家都一直认为,这种景色类似于坐井观天。
有时候雨太大了,梁炯就干脆把屋顶封上。而且一进入冬天,他死活也不留着那个洞赏雪了——为了保暖,早早地就把屋顶封严实了。
这也是梁大为啥选择了中间的房间,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四壁都在楼内,可以说整个房子都被包裹在室内了。
这样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房子的散热,冬天的时候更温暖。
梁大非常自豪地解释道:“这个就叫做,不靠‘大山’,这样的房子在极寒之地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