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贵在村长卢三多家的堂屋里,有些不安的坐在凳子上,脑海里还在想着之前程金银说的那些,关于程锦儿现在的言行的一些话。
这些年来他一直东奔西跑,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奔波,到现在也算是小有成效,总算不用再为了吃喝发愁,可是在儿女的问题上,却实在没有更多精力插手。
好在孩子们终于都长大了,虽说与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老大老二都不想继承家业),却也都没有长歪、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更重要的是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正想着把手上的生意慢慢的交到老三的手上,以后自己就可以安心的在家里多陪陪妻儿,谁知道竟然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幸好老大说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大病了一场而已,现在都过去了,小四恢复的很好。
总算是没有坏到家的一点好消息。
想到这里的程大贵,又多了另一层担心:小四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忘了!
我可是她的亲爹,哼,忘掉谁也不能忘掉我!
自言自语、默默安慰自己的程大贵,听到程金银的话抬起头,看到门口慢慢的出现了一个身影,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身量,远远的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等到了眼前,看清楚了那人眼中的茫然和疏离,还有那强装出来的点点笑意,程大贵才承认,之前还是自己想多了,眼前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以让人接受。
眼前的人,是他的骨血,是他仅有的女儿,怎么就几天不见,竟一下子对他这么疏离了呢!
于是他慌忙的站起,顾不得慌乱之中磕到椅角的膝盖,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小四儿......”
满满的一腔话语,在迎上程锦儿那陌生的双眼后,通通消散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双四周布满了皱纹的眼睛,渐渐的泛起了红。
只是这一声满是亲情的呼喊,却让程锦儿下意识的身体一颤,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程锦儿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算高的个子横向发展的却不错,可能是因为爱笑,嘴角和眼睛四周都有密密的细纹,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整个人看起来很和蔼可亲。
此时的程锦儿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有个外号就叫“笑面虎”,在商场上就是凭借这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打下了一片江山。
而这个人和她之间,有的是斩不断的血缘!
一直站在旁边的程金银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感觉有点难受,想到都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才会出现眼前的情况,心里还是有点自责。
“父亲大人,还是先让小四进去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程金银说着话,上前把程大贵搀扶到了凳子旁边。程锦儿在两人身后抖了抖身子,像是要把身上的什么东西赶跑似的,随后跟着进了屋子。
程金银把两人都安置在座位上,又帮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两人手边,自己才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就算村长家的堂屋是村里最气派的,可是也只有两张椅子,程金银秉持“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自己选择坐在了凳子上。
(椅子带靠背,凳子就是不带靠背的条凳)
“父亲大人,这么热的天,还劳累您跑一遭,辛苦了!”
程大贵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两下:亲闺女出事了,自己这个当爹的还不能来看看了?真是读书都读傻了,听他说话都累人!
不过被他这样一打岔,刚刚的心思倒是去了一大半。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其实您大可以在县衙等一等,也省的这一路奔波。”
“咋的,你这是嫌弃老子了!要不是你办事不靠谱,还用得着老子来这一趟!再说老子来这里也不是为你,我是看我娇娇宝贝小四儿来的!”
听到程金银说天热,程大贵才觉得口渴的厉害,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个底朝天,才又继续数落程金银:
“你说说你,怎么当哥哥的,好好的一个大宝贝,你怎么就能差点让拍花子抓走呢?”
“说起来还是你监管不力,在你治下,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就有抓孩子的。”
说着又看向了在一边坐立不安的程锦儿,
“难为我的小四儿,竟要为你的不作为受苦受难!”
说着还象征性的抹了一把鼻头,一旁的程金银都不忍直视的别过了脸。
程锦儿是越发的难受,心里的不安也在一圈圈的扩大:
“这是什么情况,大哥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怎么就迎来了一顿口水喷射?难道正常的父亲和孩子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那自己应该怎么办,是先求饶还是先拍这个亲爹马屁?”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招的程锦儿,只好懵懵的呆坐在一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并且不发出一点声音,半分都不希望眼前的两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可是你们突然噤声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要一起看我?
关键我自认为跟其中一位是第一次见面,你们这样让我很有压力好不好!
“那个…我刚刚想起来…我要去…”吱吱唔唔想不到什么借口的程锦儿,只好用了一个已经被用烂的逃遁借口:
“我去茅厕,你们先聊!”
说完就脚底抹油,撒丫子跑了个不见踪影。
父女第一次见面,程锦儿落荒而逃!
而屋里的两人在她离开之后,才开始谈起和她有关的话题。
“您也看到了,小四从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程金银坐在程锦儿先前坐的位置上,一直看着程锦儿消失的方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虽然现在程锦儿看着一切都好的样子,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粗心的父子二人组没有去深究,只以为一切都是那场大病引起的,程锦儿是被烧坏了脑子。
程大贵听到了他的叹息,也知道他心中怕是在自责,所以刚刚才故意说出那些话,就是希望借此引出他心中的想法,怕他憋在心里难受。
虽然自己看着现在女儿的样子,心里也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但是谁让自己是老子,所以就算装也要在老大年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最起码不能再给他的心中增加负担。
“我就说你的书白读了!只要人在比什么不强?还是你觉得当初让小四被卖掉会更好!”
“就算她现在不记得我了,可再怎么着我也是她爹,血脉相连的人,还怕她以后会不认我还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