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逸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心疼,如此完美无瑕的人儿竟无法看一看这大千世界的瑰丽,何等悲凉!
女子渐渐停住了琴声,抬头望向门口位置,带着浅浅笑意轻声开口:“不必替我伤感,进来坐会儿吧。”
她的声音似春风沐雨,解冻四月,楚千逸心中不禁诧异:她经历这般苦难竟还能这般温润,琴声通明灵动,这又是何等超然心境。
楚千逸双手作揖,虽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仍鞠了半躬,朗声道:“在下楚千逸,拜访师姐。”
她轻笑道:“我这儿没什么人来,也不是什么先生,可没这么多礼数。倒是我无法招待你,有失远迎,当请你见谅。”
楚千逸连连摆手,但忽然忘记了她看不见又匆匆背过手,此时却听对方又是以轻柔的语气开口:“我虽看不见,但能感知得到你的大致方位、一些动作,不必这般拘束,大可放松些,随意坐着便是。”
楚千逸应了一声,想走近些但又觉有些不合适,便盘膝坐下。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忘了天地,忘了万物,忘了时间。
终是楚千逸打破了沉寂,挠了挠头,“那个……师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闻言有些诧异,“你……不知道我是谁?”
楚千逸满脸黑线,我知道你好看但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吧。“呃……我是新生,刚来的那种……”
女子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可莫忘了,我名苏碧落。‘上穷碧落,下尽黄泉’的碧落。”
“苏碧落……”楚千逸反复念叨这名字,似要将之永隽于心,随后笑道,“师姐名字好听,人也更好看。”
苏碧落微微一愣,俏脸飞起一抹红晕,有些嗔怪道:“你这家伙胆子不小啊,连师姐都敢调戏。”
楚千逸也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了,尴尬地笑了两声。
苏碧落素手轻轻抚过琴身,仿佛这是世间至宝,空灵的眼睛流露着一丝痴迷,平添了几分异样的妩媚,“你会弹琴么?”
楚千逸眨了眨眼睛,“这个……可能略懂一二吧。”他的娘亲傅可从小便教授他琴艺,虽他们走了之后没再碰过,但他自认还是识得谱子的。
苏碧落向他招了招手,“来,你试试,用这把琴。”
楚千逸走至她身边坐落,十指轻轻落在弦上,奈何有着淡淡的幽香勾着嗅觉,再加上多年未动过琴,手早已生疏,一时有些难以进入状态。
苏碧落似是察觉到什么,轻轻敲了敲地面,“专心点儿。”
楚千逸干咳一声,摒弃杂念,十指拨动琴弦,一开始尚还有些生涩,但他进入状态很快,音符在指尖跳动着,很快便流出了音律。
琴声起先低沉悲壮,似有人于荒芜其他人的城头远望,凭风吊唁,泪在面上流淌,凄凄之声惊得屋外鸟雀齐飞。渐渐,那人仿佛陷入了回忆,忆当年意气风发,忆曾经江山如画,忆往昔笑谈烟云,有肃杀之声响起,有金戈之声相碰,有破阵之声回荡,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落泪,似在嘲笑自己无能,似在念及过去江山,似在回味年少轻狂。
苏碧落已是深深震惊了。这是一幅悲壮、惨烈的意境图,诉说了一位帝王的亡国之痛,对往昔的回首,意境极深连她怕是都有些难以弹奏,而自己身旁之人却是做到了。他才多大?听闻这次要招的新生都是在十三岁以下,他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这天赋怕是妖孽二字都无法形容吧。
苏碧落仍身处楚千逸所构建的琴声意境中久久回味,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曲?”
“《念河图》。”楚千逸垂下双手轻声答道,他自己同样被这悲壮意境所感染,并非他想弹这曲子,只是他只学到了这一曲。时过境迁,再弹着这曲竟和当时大有进展。
“你……开辟了识海?”苏碧落侧身问道。
“嗯……啊?没有,没有!”楚千逸忙将头摇成个拨浪鼓,连连否认,“我不知道什么是识海,更不知道它在脑袋……。”
苏碧落有些无语地听着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又问道:“这么说,你也修行念力咯?”
楚千逸仍在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我啥也不知道,嗯?什么是念力?”
“嗯?”这次轮到苏碧落错愕了,“你不知道什么是念力?你家里人没跟你讲过?”
楚千逸干笑两声,家里人还真没跟他讲过,“我家里十八代就我一个修星者,对这些听着就很厉害的东西不太了解。”
苏碧落流露出一种“原来如此,我差点以为你是个傻子”的表情,“一般修星者到了天地化星,可开辟识海,大幅度提升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力。也有一种修星者,星图天生附有念力,识海可在踏入化星前便开辟,但他们的识海此时并不具备加快元气转化的能力,而是蕴养灵体,壮大念力。这念力是区别于星力的一种修行,修炼念力者更是针对灵体层面的进攻,在未到化星之前,灵体极为脆弱,念力相较普通人也只是强了一点,这种手段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楚千逸仿佛踏入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识海里自己的意识就是所谓的灵体,自己去牵动老爹留下的那些字用的八成也是念力吧?
苏碧落接着说道:“灵体同样有境界划分,刚开辟出识海称为识灵,在此之前一律称为虚幻。”
楚千逸想想问道:“师姐那你是不是灵体已经相当强了?”
苏碧落摇摇头:“灵体修炼极为艰难,小境界又分为前期、中期、后期以及大圆满,一境一片天。我自观星便有识海诞生,哪怕现在也只是识灵后期,离通法的路如同天堑。”
楚千逸倒吸一口凉气:听起来这灵体不好修行啊。他又问道:“师姐,星图附带念力是什么意思?星图特别厉害么?”
苏碧落略作沉吟,玉手向虚空中一揽,伴着星力和一种奇异力量的波动——这应该就是念力,一面古琴落入她的怀中。
琴身似梧桐木打造,修长而线条柔美,有错综复杂的雕纹刻于其身,令人眼花缭乱,最为惊艳的当属右侧有着一朵妖异至极的红花,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若是盯着久了似要将心神摄去。
这,是苏碧落的星图,
黄泉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