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几生几世落不得一面,你可换份舒心了?”声音在银河渡口池畔响起,曲度年渡着船缓缓驶过来,“还有闲情来接我,看来过得不错。”
“这不是你来了吗,我自然得来迎你。”岸堤上的人披着一件黑色的绸缎袍子,脸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意,“什么人来我这都是有去无回,也只有你能到时间就来,待得够了就走。”
“我带了天琴束女的折久筝,你知道的,天上总有人记挂着你。”曲度年从船上幽幽地走下来,把背后的筝一个回转抱到了手上,“下月太上老君生辰,请柬发了三界了,老君说这冥界邀你一人就够。”
“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冥界几千年不屈从这些三界之事,我落得清闲,也懒得自寻麻烦。”她只顾着看他手里的筝,几许之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是把好筝,回去谢谢斯白那妮子。固安,给小爷送到东曲殿,好好伺候。”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筝,挥手背过身子扬长而去。
“说你没良心还真不负虚名,”曲度年不疾不徐地跟上她的步伐,“说你呢,思玄。”
“酉时来舒春阁,第一餐我会遣人好好招待你,我如今名声在外已经这么薄情寡义了,可别让我落下什么招待不周的头衔。”思玄走在最前面,没一会就消失在眼前。
曲度年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垂头轻轻叹了口气,固安在他身边站立,同样伫立着看她远去,曲度年松口问道:“固安,她最近还那样吗?”
固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有些答非所问地应:“冥界这种地界,千年如一日的平静,哪天会不同?”
“是吗?”曲度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想他是明知故问了,他知道那个答案,那个人来过。
就像平静的湖水,激起过千层波浪后,再恢复平静时,也不再如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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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瑾州和吴庭温大婚,是京师区近期最大的喜事。景春楼的二公子孟瑾州,和吴相之女吴庭温。在京师区算是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个阵势在南城轰动了几个街巷,延续了几个礼拜。
景春楼管事的是孟瑾州的哥哥,孟津南。他们的父母在朝廷遭人陷害,入狱而亡,后世不得入仕途。传代之后,做起了商家。景春楼就是孟家买京师区白道最大的产业,孟津南这几年将孟家产业做得风生水起,在京师区孟家早已经有一席之地。
孟瑾州在这样的庇护下长大,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公子哥。孟津南了解他,看上去纨绔不堪,实际还是会为家族奉献出自己,比如自己的后半生幸福。
和吴家联姻就是其中一步,可以帮衬着孟家在白道事业上扩大蓝图。
本来吴家一开始是对这门亲事置之不理,在几近拒之门外的状况下,又收下了孟家的彩礼。没几天找了媒人开始张罗嫁妆,没几个来回就把两家结亲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孟家声势浩大,吴家书香门第。看上去两家就是一对壁人,看得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没过多久,孟瑾州就说着独立宅院,孟吴氏则显现出大家姑娘三从四德那一套,什么都依着孟津州。院子收拾了几日,很多日都有人叨扰拜访,终了,孟吴府上是在几日喧哗中归于平静。
孟瑾州推开内院的房门,见着吴庭温坐在床沿,孟瑾州不知如何先开口,只听见她轻声细问:“今天,你也不在这睡吗?”
“心中烦闷,无以为解,不敢叨扰你到深更,”孟瑾州客套道,“我已经让秋冬把我所有的东西置办到院前的书斋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寻人来召我回来。”
“人们总说夫唱妇随,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碍着,”她放下床畔上的帘子,“你现在,还没有想起什么吗?”
“想不起了。”孟瑾州说完,就退出了房门。
夜色静悄悄,天空悬挂着不太圆满的月亮,孟瑾州背着手看向天空,云雾缭绕在月亮周围,久未驱散。把本不圆满的月亮又增添了一块空缺。
他知道,他哪里也是空了一块。
可是,他想不起了。
他看着天空,不知觉道:“秋冬,我大概不是属于这儿的人。“
“二公子在胡吣些什么,你只是前些时日在秋节猎马时受了些伤罢了,老太太这么宠着你的人都觉得无大碍了,想必定是好得快全了。“秋冬把手肘上的披肩挂在孟瑾州身上,”公子可别说这些话吓唬我了,我自小跟着公子,深知公子只是成家之后顾虑更多罢了,并无其他。“
“若我真是这纨绔公子,好似也是好事。“如果有人可以抹去他的记忆,那想必是令人不堪的痛苦吧,这份无忧,到底是孟瑾州的还是焉沉的,这样的平安喜乐,在他眼前,好像是那轮虚空的明月,随时会被云烟掩埋,只剩残缺的浅影。他舒了口气,”但愿,但愿是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