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想不到今日也有落到我手上的时候吧!”陆伯言把玩着手上沾着鲜血的鞭子,眼眸里露出戾气。
“我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待我?”叶斯宁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当初陆伯言竭力讨好,说话办事也算有分寸,才想着把他提拔上来,如今看来,倒是看错人了。
阴森森的地牢,湿气弥漫,一盏烛火,架子上是干涸了的暗红色的鲜血,上面刀刃泛着冷冷的光。
“大人觉得待我不薄?”陆伯言冷笑着反问,“三年前,大人做知府,督促百姓耕作,不管百姓体力如何,累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大人,你如今的官位,是踩着多少尸体站上来的。”
陆伯言“啪”一声抽在叶斯宁的身上,伴随着叶斯宁的一声惨叫,“像狗一样讨好自己的杀父仇人,我呸!”一口吐沫吐在叶斯宁脸上。
烛火照亮陆伯言狰狞的脸:“大人,你那堂弟可不像你有骨气啊,已经全招了。”
叶斯宁的心一点点落下去,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不是不懂,可是岳父总会站在这里为自己说话,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本来根本无需解释,但陆伯言却解释了,言多必有失,陆伯言的解释只是为了掩饰真实的目的。
“你幕后主使是谁?”叶斯宁被这一鞭子反而抽醒不少,“我虽犯下错事,但这些事可大可小,你若救我,日后我定会提携你,陆伯言,你不过一条狗,何必假惺惺地戴上伪善的面具,说是为父母报仇,除非是有人买了我的命。”
陆伯言哈哈大笑,“谁给的利益大,我就为谁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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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欢余温都没想到,结果出来会这么快,半月后问斩。
至于那三家灭门的案子,誉王亲自发话,三位大人勾结外商贩卖王家兵器本就罪该万死,不了了之。
父王的反应在意料之内,只是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了,让人隐隐不安,余欢坐在花园的贵妃椅上,说起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次皇上寿宴怕是不能参加了。
“花池,把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这次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了。”余欢交代道,说实话,不知为何,对于这次之行,这之前发生的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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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言祐辰一行人出狱,余念去接了他们,带他们城外的小馆子。
为不引人注意,十来个人分为三队出了城。看着他们稚嫩小脸上的疲惫,余念不禁有些心疼,三日前,一群人还是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不过三日,有的人却已是天人永隔,有的人天各一方,有的人在生死边缘徘徊。
牧野山下,十里长亭,飞絮漫天,一行人沉默,心事重重。
余念取下包裹,递给言祐辰,“这是答应你们的。回去当个良民,好好照顾家人,不要再回来了。”
言祐辰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接过,转身。
余念没有停留,转身,抬腿,离开,本是过客,何必留恋?
只是,还是这些小孩,能好好的......
“喂,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后面的人气喘吁吁,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袖,余念一偏身,恰好躲过,正正地转过身,“言祐辰,你怎么不回去,跟着我做什么?”
言祐辰无奈地摆一摆手,他想笑,笑出来却有很苦,“我是孤儿,本来带着我的小伙伴闯荡江湖,现在你把他们赶回家了,但我可没有家,我只能跟着你了。”
余念蹙眉,“我不养人。”
“仙女姐姐,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言祐辰敛了伤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余念转头,冷漠道:“忍心。”
“别呀,仙女姐姐,你已经救了我一命,就行行好再救我一命吧。”
言祐辰长相很干净,是未曾入世不染风尘的干净,心思单纯,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余念瞥了一眼,“蠢事做一次就够了。”
说完闪身离开,言祐辰欲哭无泪,这速度,根本追不上。
......
余念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言祐辰。
不过是第三天,去牧野城最大的酒楼——月华楼吃饭,就发现言祐辰在这里做小二。
他这算是找到谋生之路了吧,余念没太在意,不想,送菜时,言祐辰无比狗腿:“仙女姐姐,放心,我肯定关照你。”
他所谓的关照,原来是先给她上菜,余念忍不住心里笑了下:罢了,这也不错。
接下来几天来这吃饭,都是承蒙言祐辰的‘关照’。
言祐辰年龄小,长得讨喜,机灵可爱,说话甜,这的老板对他看起来很照顾,看他在这混得如鱼得水,余念更觉得这小孩没必要担心了。
转头看向窗外,殿下再过半个月就要动身了,此去京城,凶险难测,跟着殿下,恐怕不方便,怎么办呢?
言祐辰送完菜,回头看了看余念,这几天她每次来都心事重重的,不知道碰见什么了。
“嘭——”只顾回头想事,忘了看路,不留神撞上客桌,客人横眉怒目,“你他娘的没长眼吗!”
言祐辰赶忙赔笑,“对不起,对不起。”
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抓住言祐辰的前面的衣衫,高大的身躯前,言祐辰竟显得如此瘦弱,“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明明我先来的,每次你都先给那个娘们点菜,怎么,相好的啊?”
说到这,男子露出猥亵的笑容。
余念转过头,冷冷看着那男子。
男子一把把言祐辰扔到地上,言祐辰疼得抽了口冷气。那男子不知死活地走向余念,“呦,小娘子,干嘛戴着面纱!”
这男子看来早就盯上自己了,难怪前几日来总能碰见上他,还有那总是往自己这里瞟的油腻目光,恶心至极,今天也不过是故意找茬罢了。
言祐辰一看不好,翻身起来挡在余年桌前,“这位客官,都是我的错,与这位姑娘无关啊。”
男人一身彪肉,身上纹着奇奇怪怪的花纹,一看也是练家子,一挥手,这次言祐辰直接扔到角落撞上墙,这次头上直接冒了鲜血,言祐辰只觉得眼冒金星。
大汉转过头,发现余念竟已不在座位上,只觉得一件冷冰冰的铁器抵上自己的脖子,耳边一阵低语:“像你这种人,死一千遍都不足惜。”
大汉瞬间怂了,抱拳拱手,想赔罪,碍于脖子上的刀又动不得,“还请姑娘饶命,是小人得罪了。”
“哼,去给我家那小子赔礼道歉,否则我的刀可没长眼。”余念冷哼一声,松开刀,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直接正面撞上言祐辰撞上的那面墙,撞了个鼻青脸肿,却还只能像狗一样点头哈腰,向言祐辰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
“您严重了,不碍事。”言祐辰不想惹是生非,连忙摆手。
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有的人甚至在嘲笑。
男子赶忙灰溜溜地走了。
余念早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上前为他查看伤势,“低头。”
言祐辰毕竟是男孩子,虽然16岁还没发育完全,但还是比余念高了半个头。
“待会去医馆包扎一下,没大事。”余念伸手掰过他的头,仔细看着伤口,对上那双眼,“逞什么强,那个人我能解决。”
言祐辰只觉得火辣辣的脸上拂过一阵清凉的风,看着近在咫尺的余念,睫毛细密黑长微翘,眉眼如画,不由得脸颊发烫,心头悸动,嘟囔了一句:“我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没想这么多......”
“发烧了?”余念不经意手触碰到他的脸颊,“还是尽快去医馆吧。”
余念转身,轻飘飘的离开。
老板黑着脸过来,“小辰,你跟我过来。”
“打架这事是那个客人不对,我就不说你了。”老板严肃道,“但是作为小二,这点菜也是有规矩的,先到先得。”
“老板我懂了,主要是那位姑娘救过我的命,我想照顾她,还她恩情。”
老板点头,但仍旧严肃:“你还她恩情,这理所应当,但不能建立在牺牲别人的利益之上,懂吗?”
“......”许久,言祐辰才消化了这句话,“是老板。”
老板看着他认真地脸,叹了口气,“今天不用干活儿,去医馆看看,好好休息,明天就离开吧。”
......
余念第二日清晨再来饭馆时,言祐辰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
“怎么了?”余念不动声色道。
“老板说,我得罪了客人,不能干了,主要是我先给你点菜,所以老板说我做事不公正,不守规矩,这是大忌。”言祐辰煞有其事道,“仙女姐姐,你看我也是因为你嘛,你收留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了。”
余念点头,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眯了眯眼:“收留你,不行。”
“不是,仙女姐姐,我能做饭,能洗衣服,还会武功,能保护你,或者给你看家护院什么的,我都行!”
余念眼角抽了抽,保护我,你确定?
“我不行,再过几天我就走了。”余念脱口而出。
“去哪?”言祐辰好奇。
余念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进了饭馆点饭吃饭,言祐辰极有自觉地坐在对面点了一份饭,“仙女姐姐,我真的很能干,白拾一个我不亏。”
余念一心吃饭不搭理他,而言祐辰的嘴皮子根本不停,嘚啵嘚嘚啵嘚——,说个没完。
实在是受不了这张嘴了,抬眼瞪了他一眼,“闭嘴,吃饭,等会再说。”
言祐辰暗自得意,嘿嘿成功!
坐在角落里,看酒楼的人散去,最后只剩两个人,余念压低声音,保证只让言祐辰能听到,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首先呢,有人出钱让我保护世子殿下,现在,盛明皇大寿,诸王进京祝寿,殿下自然不例外,但是出了牧野城,鱼龙混杂,且人生地不熟,我若跟着殿下定会被发现了,也不利于随身保护,你若有什么法子,我便留下你。”
“啊?这个嘛......”言祐辰皱眉。
“想不出来就算了,不许说出去,然后我会给你一笔钱,然后你就回去找你的小伙伴去吧。”余念瞬间变脸,一脸冷漠。
言祐辰赶忙摇头,“仙女姐姐,你让我想想。”唉,仙女姐姐真是喜怒无常。
“仙女姐姐,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言祐辰本来趴在桌子上苦恼不堪,灵光一现,瞬间兴奋起来,“一路跟着难免被怀疑误解,但是,殿下去京城肯定需要带侍卫吧,我们可以扮作侍卫,这样跟在殿下身边光明正大,还名正言顺。”
忽然想到一点,言祐辰又泄了气,“殿下的侍卫肯定是精英,不是我们说混进去就能混进去的......”
“无事,我有办法。”余念勾唇一笑。
“那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了吗?”言祐辰眼睛冒光。
余念轻轻一笑,还真是可爱,“当然,我说话算数。”
言祐辰喜滋滋地跟在余念后面,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