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荷提议去紫竹林走一圈,安若鹂想着左右无聊,去外头看看也好,命人更了太子发下的衣裳——长信那一遭她心有余悸。
紫竹林并不远,穿过梅园,走过绿茵,可见一片林子。
“原着紫竹林的竹子也是绿色。”安若鹂踏上林间石块铺就的小路,“紫竹紫竹,亏得我险些信以为真。”
“奴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穗荷亦道。
“可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安若鹂侧头朝着穗荷笑一笑,一不着路差点摔了,穗荷眼疾手快搀上扶一把。
吊着的心倏得落回,安若鹂松了口气。
“主子留心些,路不平。”两人又走了几步路。
“穗荷你瞧,竹子是绿色,但是林内的石头可都是紫红色的,这样看起来倒是不同寻常。”安若鹂伸手一指,道出一点不同。
“还是主子观察细致。”穗荷紧随着安若鹂,预防她再次跌倒。
西厢。
“挽璇,可打听到昨日谁侍寝了?”秦淮问。
“是艾淑女。太子点了艾疏影。”挽旋关了门之后才答。
“艾淑女?”秦淮皱眉。
“正是。”
“为何是艾氏,此次一同入的我记得还有两位贵女乃勋爵嫡出。”秦淮转了个心思,还以为率先承宠的定然是这二位,结果竟被孤女抢了先,“那艾氏,有何异?”
“听闻艾淑女模样甚好。”挽旋只将打听到的说出。
秦淮嗤笑:“以色事人。”又问,“较之安氏、戚氏、俞氏何如?”
挽旋想了想:“艾氏略胜一筹。”
“罢了,我再好好想想,你忙去吧。”
秦淮招招手让挽旋退下,她要好好思衬一下今后的路。
隔间,戚钰听着清漪的来的消息,小啜了口茶水。
“艾氏,是个有福气的。”白日初见时便有预感,“太子可有表示?”
清漪摇摇头:“艾淑女回来什么也没说,长信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出。”
照说首寝总有些赏赐,可太子目前却没什么动静,想来是有自个儿的思量。
“清漪,你从我带来的那些东西里捡几个好的给艾氏送去,给她道声喜。”
戚钰指尖点点桌面,说起来此次入府规定可带物拾的数额是有限的,自然只收拾了些得用的,若是换个人戚钰便不见得如此大方了,艾氏,她愿意一搏。
清漪挑了两样装匣,亲自给艾疏影送去。
艾疏影初闻戚娘的婢女造访很是诧异,与戚氏不过才认识了一日,今日又遣婢女来所谓何事!
清漪被带进来,恭敬的朝着座上人请安:“奴婢给艾淑女请安。”
“快快请起,不知戚娘寻梦之可有要事?”
“给您道喜算不算要事?”清漪笑眯眯反问,将匣子呈上,“这是我家主子给您备的礼,贺您初承雨露之恩。”
艾疏影倏得烧红了脸,话都结巴了:“戚娘怎的……罢了罢了,这礼我可收下了,谢过你家娘子了。”昨夜的一切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她见到太子,那个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的男人,还……还同她行了周公之礼,坦诚相见,虽说羞人的紧,可那男子确确实实成了她的夫。可就算如此,戚娘怎能如此明晃晃的说出来!艾疏影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清漪愣了愣,噗嗤笑出了声:“艾娘子不必害羞,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尤其是主子们的丈夫乃天家之子、未来的一国之君,这是无上荣耀呀。”话是这么说的,可清漪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只是在侯府多待了两年见识地多了些而已,面皮薄得很,一讲完就觉得身子发烫,恨不能落荒而逃,但是不能,她现在代表的是戚钰的颜面,“奴婢方才多嘴了,还请艾娘子莫怪。”
艾疏影干咳两声,假装喝水润润嗓子:“你说的是极,解了我心头的纠结。”伸手对脸使劲扇了扇风,感到热度下去了才微微笑,“你也早些回去吧,戚娘那儿少了你想必不行。”
清漪福身告退,面色瞧不出异样,只能从微乱的步伐中看出内心的不平静。
紫竹林。
周赟携了妲己一行人同游,途经紫竹林时起了兴致,近来忙于政务,对于其他的都多有疏忽。
“许久不来这竹子长势愈发喜人了。”周赟对所见之景满意极了。
“知您爱赏竹,宫人哪儿敢不有心照料。”妲己笑道,“竹长的好,您见了才高兴,您一高兴我们大伙儿都高兴。”
“油嘴滑舌。”周赟瞥了妲己一眼,“若换做西施,想来会答职责所在。”
“殿下!”一提西施,妲己心上就挂满了不乐意,“现在陪您来的是我妲己,这么惦记西施姐姐,你倒是寻她来啊。”故作嗔状表达内心不满。
“小狐狸可是醋了?”周赟哈哈大笑,后头的宫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太子同妲己调情什么的,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哼!”妲己眼尾一挑,媚意立显,“若是……若是您把新得的那几件宫裙给我……”
“赏!回头你去库里领一件去。”周赟斜睨了妲己一眼,面色故意一板,“合着你这只小狐狸是盯上了那些个身外之物,小势利眼。”
妲己见目的达成,美滋滋的朝着周赟笑:“那妲己就先谢过殿下了。”
“那是谁!”周赟余光见着一影,似乎要做什么折竹损失,神色一凝,这次是真的不悦,“来人,把她抓过来!”
很快便有女子被押来跪下。周赟看了眼,对她有些印象,是前几日来长信寻公孙的安氏,又是安氏。
“安氏给殿下请安。”安若鹂见着那人寒着脸时眼泪都要挂下来了,这张脸打死她都忘不掉啊。
“你想对孤的竹做甚?”又是踮脚又是伸手,难怪他生气,这怎么看也不是要做好事儿。
“妾不过是见那竹长的实在可爱,想近些观看。”安若鹂勉力使自己镇定。
“所以,你要折枝?”折枝二字落的重,蕴含显而易见的怒气。
“不敢不敢,东宫之物皆有主,若主人家不同意,妾哪儿敢擅自折取。”安若鹂努力让自己笑的真诚,毕竟她刚才主意打的十分真切,就差那么点儿!就要抓住最矮的那枝杈了!
“不敢?”周赟冷笑,“我看你是敢的很,只是看看为何还要踮脚伸手?”
“踮脚……踮脚是因为妾长的矮!踮起来才看的更真切。”安若鹂疯狂的想着理由,“伸手,伸手那是因为竹叶太可爱了,忍不住想摸摸啊。”
周赟不语,神色是明显的不相信。安若鹂偷偷瞄了一眼,继续补充:“何况竹不仅是‘岁寒三友’,亦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品行高雅,又有诗云‘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妾濡慕还来不及,怎敢亵渎。”
周赟盯着安若鹂看了许久,直到安若鹂身子都要僵了,周赟这才神色缓和道:“起来吧。”
安若鹂有看了眼,妲己在周赟身后悄悄眨眼,微笑示意,这才松了口气起身。
周赟继续游紫竹,这次旁边多了个安氏,妲己也安分不少,皆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至于安若鹂……她不敢啊,她也想站太子身侧去,只是两遭都不那么美好,心里头正怕的很呢。
“安若鹂,上来。”周赟突然开口,唬得安若鹂浑身一颤,连忙上前。
“可还记得孤送去的《东宫千律》?”
安若鹂点头:“妾那三日都在看,殿下送来的总是好的,日后妾定会谨言慎行,恪守宫规。”
谨言慎行,恪守宫规?周赟一扬眉,这怕说的不是个笑话,若真看进去了,方才要折竹的人又是谁。
“很好。”但是周赟不拆穿,“孤记住了。”
安若鹂以为过关,一路走一路看,心情渐渐愉悦,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突地,周赟问:“第二百零九条讲的甚?”
“东宫内所有者皆列之具之属,擅用之者,皆为盗。轻者杖二十发卖,重则赐死。”安若鹂脸色一白,太子的意思明明白白,“妾都有用心记着呢,若是殿下不信可再多问几个,妾都能回答上来。”
“罢了,你是孤的人,孤自然信你。”周赟罕见的微笑,更是伸手抚了抚安若鹂的发,“孤那儿有只玉兰簪,过会儿着人给你送去。”
待安若鹂与太子分开,只觉浑身都软了,由穗荷扶着回了西厢早早儿歇下,同周赟过招一回,胜过她早前十几年。
“安氏,很有意思。”
处理奏章时,周赟突然说道,引得公孙诧异,殿下这是怎的了。
“晋侍巾,赏银100。”周赟想了想,“孤记得安排的九品有套湖水蓝劲装和高筒皮靴,明儿一并送去吧”
“是。”公孙应下,也不多问。
安氏睡得早,自然不清楚东宫因她起了轩然大波。
艾疏影咬着唇,面色有几分不适。昨儿才与她睡过,今日晋的却是安氏……本是不在意的,可人人都说,听得多了,心里的想法就有些不同了。
安氏……
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