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一齐转头看着杨靳。
吕德微觉诧异：“还有两件事？”
杨靳上前一步，拱手：“眼下金属的收集也极为紧迫，一来士兵的铠甲头盔亟需置办，兵器羽箭也待补充。我们每夺下一座城池，可收集当地的金属，招纳当地的铁匠入伍。再者便是军纪，军纪严明，才能……”
话未说完，一旁的公冶贺说话了：“怎么，杨将军觉得我们吕字军不够军纪严明？”
杨靳淡然一笑：“这倒不是。不过，我们这支军队大多是穷苦百姓，未参过军，也未经训练过，再顺便教授一些武艺战力会更好。整顿军纪，才能更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公冶将军，你说呢？”
公冶贺沉默不语。吕德捋着短须，颔首：“杨将军所言甚是，军械和军纪二事便交由杨将军督办。”
“末将领命！”
回到营房，杨靳又给部下召开了一次简短的会议，命铁雄负责征集铁匠搜罗金属，命帐前将军薛锐负责练兵。散会后，杨靳留下薛锐共同研究制定军纪事宜。
薛锐有些不解，问道：“将军，我们在这里不过停留三日，制定军纪还有何意？”
杨靳道：“军纪关乎军队的战力，若是军心涣散，如何能临阵对战？我们虽在此停留三日，但也要制定好军纪，操练起来，并一直延续下去，这只是开个头。”
薛锐点点头，又道：“怕只怕吕字军的人不服啊！”
杨靳跟吕德毕竟是协作关系，并非从属，杨靳制定的军纪，吕字军的人能否买账？
这也是杨靳所担忧的，若是吕字军的人不服军纪，这次操练也便失去了意义。强大的敌人还算不上致命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自身。
若无鲜明严格的军纪制度，即便敌人不强，也迟早会从内部瓦解。
想到这些，杨靳不禁蹙紧了眉头。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叫骂声，抢夺声，脚步声，哭喊声，乱糟糟一团。
两人心下大奇，当即走出。来到大街上，只见一大队兵丁正在抢夺百姓的钱粮。有扛着麻袋的，有抱着木箱的，有拎着包裹的，还有抓着鸡的。百姓也不甘示弱，有抱着士兵的腿不让走的，有跟士兵争夺包裹被士兵踹翻在地的，还有跪在面前哭着不让离开的，乱糟糟，闹哄哄，哭喊连天，俨然遭了土匪一般。
杨靳不由地怒火上撞，抢上几步，大喝一声：“住手！你们在干些什么！”
一个兵士闻声急忙上前，拱手施礼：“回禀将军，我们奉命征集粮饷，这些贱民……”
“住口！”看此人的装扮，杨靳知他是个把总，听到贱民二字，更是怒气勃发，冷冷地道：“征集粮饷没有错，但对象是官府豪绅，你们却在骚扰百姓，知罪吗？！”
那把总骇了一跳，脸上多了一抹恐惧，连语声都有些颤栗了：“禀将军，这……这些人可不都是平头百姓，他们有很多都是商贩……”
杨靳双目如刀般瞪视着他，那把总慑于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语声小下去，渐渐于无。
杨靳沉声道：“如今饥民遍野，这些小商贩也是日子艰难，你看你们都抢来了些什么，这跟土匪还有什么区别！你们听着，本将军奉命整顿军纪，从即日起，谁若胆敢滋扰百姓，军法从事！”
那把总连直视杨靳的勇气都没有，拱了拱手：“喏！”
“哟，这不是杨将军么，真是威风凛凛啊！”
杨靳转过头，便看见施施然走来的公冶贺。他压制住怒火，强自一笑：“公冶将军！”
公冶贺笑了笑，一脸轻蔑，拉着长腔慢条斯理地道：“杨将军乃是独立纵的指挥使大人，果然好威风啊！不过，你我只是协作关系，凭什么对我的人指手画脚！我问你，凭的是什么？”
杨靳一抱拳：“公冶将军，宗主的确下令征集粮饷，但也不能因此滋扰百姓啊！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失了民心，即便我们夺下再多的城池又有何用？百姓视我们如蛇蝎，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我们又能去哪里安身立命，更不消说争霸群雄了，还望将军三思！”
薛锐接口道：“是啊，公冶将军，若百姓将我们视作洪水猛兽，我们起义的目的何在，还不是另一个大益么。就拿今日之事而言，这简直土匪……”
“闭嘴！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偏将，好大的胆子，居然数落起本将军来了！”公冶贺再也听不下去，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子里似是藏着一把刀。
杨靳正欲说些什么，忽见他淡淡一笑，说道：“杨将军说的也有些道理。”
杨、薛二人颇感意外，都暗自松了口气。只听公冶贺又道：“其实，我们的目的并无二致。你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是为穷人打天下的，而不是鱼肉百姓，兴风作浪。揭竿起事，推翻大益，也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本将军这便下令，以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杨靳大喜，深深一揖：“多谢将军！”
公冶贺正色道：“杨将军万不可如此，该说谢字的应该是我，若非将军提醒，贺便犯下了大错啊！”
杨靳微微一笑：“还是得多谢将军！”公冶贺一脸讶然：“此话怎讲？”
杨靳道：“穷人掌了权，未必便肯替穷人说话，胸中压抑的仇恨，或许还会殃及无辜的百姓，甚至比恶霸更恶，比馋臣更馋，难得将军深明大义。不怕将军笑话，杨某今日与君一席话，心里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呵呵。”
公冶贺也笑了起来，这一笑，两人心里再无芥蒂。
蓦地，不远处又传来争夺吵闹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士兵正从一户农家走出，在门外被追出来的一名老者扯住了包裹。只听这老者叫道：“兵爷，你就行行好吧，我家员外已有两日没吃东西了，这些粮食还是孝直砍柴换来的，你不能拿走啊！”
“去你的吧！”那士兵将这老者一脚踹翻，随即拔出腰刀，挥刀砍去，刷地一声，正斩在那老者颈间。
鲜血飞溅而出，那老者惨叫一声，命丧当场。
